第104章 106

“星火计划”的覆灭，如同在“和盛堂”内部投下了一颗无声的震爆弹。李堂主一系的势力遭到重创，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与周凛抗衡。

周凛的威望与权势，借此机会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站得越高，周遭的空气似乎也愈发稀薄与寒冷。

沈墨言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凛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沉凝。

他依旧冷静、果决，处理事务时精准得如同手术刀，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偶尔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与……躁意。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

这天夜里，周凛推掉了所有应酬，独自一人待在顶楼的休息室。他没有开主灯，只有吧台一侧的射灯投下冷白的光束，将他笼罩在一片孤寂的光晕中。

沈墨言奉命送来一瓶新的威士忌和冰块。他推开厚重的门，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周凛背对着门口，坐在高脚凳上，身形依旧挺拔，但肩膀的线条却透着一丝罕见的僵硬。

他面前的吧台上，已经空了一个酒瓶，另一个也下去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气味。

“少主，您要的酒。”沈墨言将酒和冰桶轻轻放在台面上，声音放得很低。

周凛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伸出手，精准地拿过新开封的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洇湿了衬衫的领口。

这种近乎失态的饮酒方式，与他一贯的克制冷静截然不同。

沈墨言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他能感觉到周凛状态不对，非常不对。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或者说，是系统任务要求他必须留下的职责，让他钉在了原地。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处于高度不稳定状态，精神波动剧烈。建议宿主保持静默观察，避免刺激目标。】

突然，周凛猛地将酒瓶顿在吧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玻璃瓶身出现细微的裂痕。

“为什么……”他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酒精浸泡过的混沌与痛苦，“为什么……总是要背叛……”

沈墨言心中一凛，屏住了呼吸。

周凛猛地转过身，那双总是冰封般的黑眸，此刻却燃烧着某种赤红的、近乎毁灭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沈墨言，目光却没有焦距，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场景。

“我对你们不够好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权力、金钱……我给得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在背后捅刀子？！”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冰桶，狠狠砸向对面的墙壁！冰块与金属桶撞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冰块和冰水四溅开来，有些甚至溅到了沈墨言的裤脚上，带来一片冰凉。

沈墨言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凛，褪去了所有冷静伪装，像个受伤后狂怒的困兽。

是因为李堂主的背叛？还是……他口中那“总是”的背叛和更久远、更深刻的过去？

“说话啊！”周凛几步逼近，浓烈的酒气和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一把攥住沈墨言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是不是也一样？！是不是也在等着机会，在我背后……给我一下？！”

他的眼神狂乱，呼吸粗重，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孔在冷光下，竟有种破碎般的脆弱感。

沈墨言疼得蹙眉，却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失控的眼睛。

在这一刻，他奇异地冷静下来。

他看到了周凛强大表象下的裂痕，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偏执与不安全感源自何处——那是对人性根深蒂固的怀疑，是被至亲或信任之人反复背叛后留下的、无法愈合的创伤。

“少主，”沈墨言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您喝多了。”

周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分辨他话语里的真伪，眼神中的狂乱渐渐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疲惫。

“呵……”他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吧台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微微颤动，“滚……都给我滚……”

沈墨言看着此刻的周凛，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他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往事与孤独啃噬的男人。一丝极细微的、不合时宜的怜悯，悄然划过他的心间。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地走上前，拿起一块干净的方巾，浸了冷水，轻轻递了过去。

周凛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手，露出那双带着血丝和一丝茫然的黑眸，看着递到眼前的方巾，又抬眼看向沈墨言。

目光相接，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那是一种剥离了身份、算计与试探的，短暂的真实。

周凛没有接方巾，只是深深地看了沈墨言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沈墨言无法解读的情绪。

然后，他重新拿起酒瓶，转过身，恢复了背对的姿态，只是那背影，不再僵硬，而是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

“出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是。”沈墨言放下方巾，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休息室。

关上门的瞬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脏仍在急促地跳动。

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却远不及他内心受到的冲击。

他看到了周凛的裂痕，也看到了那裂痕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痛苦。

【系统：目标人物情绪剧烈波动后趋于稳定。宿主应对方式被判定为“有效安抚”。目标好感度：+8（当前23/100）。评价：目标对宿主信任度有显著提升，关系出现微妙转变。警告：宿主对目标产生非任务必要情感，存在情感卷入风险。】

一次意外的情绪失控，一次短暂的、真实的脆弱流露，换来了前所未有的涨幅。

沈墨言闭上眼，却无法驱散脑海中周凛那双带着痛苦与迷茫的眼睛。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失控了。

不仅仅是对周凛的认知，还有他自己，那颗本该只为任务而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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