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2

姜妄渊率舰队驰援第三舰队的第三天，梅毓亭在维修舱找到了阿澈。少年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拆得七零八落的通讯器发愁，膝盖上还打着绷带，看见梅毓亭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又飞快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先生，我是不是很笨？禁闭刚结束就搞砸了通讯线路……”

“不是笨，是这型号太老了。”梅毓亭走过去，捡起一块线路板，“你看这里的接口，氧化得厉害，就算接好也容易断。”他指尖划过焊点，“用银质焊锡试试，导电性好，不容易氧化。”

阿澈的眼睛又亮起来，凑得极近，呼吸都喷在梅毓亭手背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气息：“真的吗？我去找找！”刚跑两步又回头，挠着头笑，“先生你真好，不像元帅，总瞪我。”

梅毓亭看着他冲进材料间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那点温热的呼吸感。这少年，像颗没被打磨过的星子，莽撞，却带着能融化坚冰的温度。

傍晚调试通讯器时，阿澈突然指着屏幕上跳动的乱码：“先生你看！这是不是求救信号？我刚才好像捕捉到一段频率，跟元帅舰队的应急频道很像！”

梅毓亭心头一紧，迅速接过控制台。乱码中果然藏着规律的脉冲，解码后跳出一行破碎的文字：【遭遇伏击，坐标XX，能源耗尽】。发信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元帅他们遇险了！”阿澈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上报？”

“不行。”梅毓亭果断道，“现在上报，等指挥部批准至少要半小时，变数太多。”他看向阿澈，“你能把通讯器改装成定向发射器吗？直接给附近的巡逻舰发信号，绕开指挥系统。”

阿澈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能！我师傅教过我紧急改装！不过……这是违规的。”

“出了事，我担着。”梅毓亭的眼神异常坚定，“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

少年咬了咬唇，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我信你！”

他手指翻飞，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控制台，额角的伤口因为用力而重新渗出血迹，却半点没分心。梅毓亭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姜妄渊为什么留着这样的少年——阿澈的纯粹，是这冰冷星舰上最难得的东西。

信号发出去的瞬间，维修舱的门被猛地推开。姜妄渊的副官带着卫兵冲进来，厉声喝道：“梅先生，元帅失联前最后一条指令，是让我们立刻控制你！”

梅毓亭心头一沉——果然，姜妄渊早就防着他。

“为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挡在通讯器前。

“元帅怀疑你向伏击者传递坐标！”副官拿出一份加密文件，“这是从你书房搜出的星图，上面标着舰队航线！”

梅毓亭看向屏幕上尚未关闭的求救信号，突然笑了。原来姜妄渊的“遇险”是假的，目的是引他暴露。可刚才那段信号……难道是阿澈弄错了？

就在这时，阿澈突然挡到他身前，像只炸毛的小狗：“不是他！星图是我昨天帮先生整理文件时不小心碰掉的，坐标是我好奇标上去的！跟先生没关系！”

副官皱眉：“一个学徒懂什么星图？”

“我懂！”阿澈梗着脖子，“我爸爸是前导航官，我从小就看星图玩！不信你查我的档案！”他说着，偷偷给梅毓亭使了个眼色，嘴角却在发抖——他在撒谎，梅毓亭看见他口袋里露出的平民出身证明。

梅毓亭的心像被什么攥紧了。这少年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在替他扛。

僵持间，控制台突然响起姜妄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他走。”

通讯器不知何时被接通了，姜妄渊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脸色苍白，肩上缠着绷带。

“元帅！”阿澈惊喜地叫出声。

姜妄渊的目光掠过阿澈，最终落在梅毓亭身上，眼神复杂：“信号是你发的？”

“是。”

“用违规线路。”

“是。”

“阿澈帮你顶罪。”

“……是。”

屏幕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道：“阿澈，到我舰上来，当我的通讯兵。”

阿澈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姜妄渊没解释，只对梅毓亭说：“下次想帮我，不必用这种冒险的方式。”

通讯切断后，阿澈还傻站着，直到梅毓亭拍了拍他的肩：“还不去收拾东西？”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蹦得老高：“先生，我真的能去元帅舰上吗？”

“嗯。”梅毓亭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心里清楚——姜妄渊留下阿澈，一半是惜才，一半是敲打自己：你的软肋，我捏着呢。

而阿澈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那奋不顾身的维护，成了这场博弈里，最意外也最温柔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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