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9
姜妄渊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在梅毓亭脸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他似乎料定了梅毓亭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摆脱医院繁杂的工作，获得优渥的薪水，更重要的是，搭上他姜妄渊这条线，在这动荡的沪市，无疑是多了一层最坚实的保障。
梅毓亭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指尖微微收紧。他在快速权衡利弊。成为私人医生，是接近“惊蛰计划”最直接的途径，系统任务的进度必然会大大加快。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彻底暴露在姜妄渊的视线范围内，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更重要的是，姜妄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向他收紧。
“姜总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梅毓亭抬起眼，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我在医院的工作尚未交接完毕，而且……”
他话未说完，就被姜妄渊打断。男人向前又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姜妄渊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与权力的压迫感，让梅毓亭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对方用眼神钉在原地。
“梅医生，”姜妄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你似乎忘了，昨天在特护病房，你救的那个人，手里握着不少人的性命。”
梅毓亭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是从‘那边’叛逃过来的，身上带着的东西，足够让半个沪市的人睡不着觉。”姜妄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亲手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了。”
梅毓亭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是故意的。姜妄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选择的余地，让他救治那个叛逃者，就是将他强行拖下水的一步棋。
“现在，外面想让他死的人，恐怕已经把梅医生你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了。”姜妄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你觉得，凭圣玛利亚医院那几道单薄的门，能护得住你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梅毓亭很清楚，姜妄渊说的是实话。在这情报与阴谋交织的漩涡里，他已经因为那个叛逃者，被打上了“姜妄渊的人”的标签。拒绝成为私人医生，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与姜妄渊并非一路人，到那时，无论是“那边”的人，还是姜妄渊的敌人，都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医生。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可能会在某个雨夜，被人发现倒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死状凄惨，无人问津。
【系统提示：宿主当前处境危险，接受目标人物提议是最优选择。任务失败惩罚将即刻生效。】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梅毓亭最后的犹豫。他不能失败，至少不能因为这种被动的局面而失败。
“我明白了。”梅毓亭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指，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承蒙姜总长不弃，我愿意担任您的私人医生。”
姜妄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那光芒炽热而急切，像猎人终于捕获了心仪的猎物。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后退半步，拉开了安全距离，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
“明智的选择。”他拍了拍梅毓亭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意味，“放心，跟着我，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梅毓亭没有回应，只是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丝莫名的涩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行动将彻底失去自由，每一步都必须走在刀刃上。
晚宴结束后，姜妄渊的司机送梅毓亭回医院宿舍。车窗外，沪市的夜景在霓虹灯的映照下，显得迷离而繁华，却又处处透着冰冷的危险。
梅毓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梳理着目前的信息。那个叛逃者既然与“惊蛰计划”有关，那么姜妄渊必然会从他口中逼问出有用的情报。作为私人医生，他或许能在为叛逃者检查或换药时，听到一些关键信息。
但这无疑是在玩火。姜妄渊的警惕性极高，绝不会轻易让他接触到核心机密。
回到宿舍，梅毓亭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宿舍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是他刻意保持的状态，孑然一身，不留下任何属于“梅毓亭”的痕迹，方便随时抽离。
可这次，他要搬去的地方，是姜妄渊的地盘。
第二天一早，梅毓亭向医院递交了辞呈。李主任虽然惋惜，但在看到姜妄渊派来的人之后，也只能爽快地批准了。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隐晦的担忧。
梅毓亭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办理完交接手续，拿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坐上了等在门口的黑色轿车。
轿车最终驶入了一处位于法租界的高档别墅区。这里安保严密，绿树成荫，与外面喧嚣的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姜妄渊的别墅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红砖墙，尖顶窗，带着浓郁的西式风格，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比之前那栋洋房的戒备还要森严。
“梅医生，这边请。”管家模样的人恭敬地接过他的行李箱，领着他走进别墅。
客厅宽敞明亮，装修奢华却不失格调，墙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壁炉，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姜妄渊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在外面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看到梅毓亭进来，他放下报纸，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
“以后你就住二楼东边的房间，离我书房近，方便随时照应。”姜妄渊开门见山，“你的日常起居，会有佣人负责。除了我的健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明白吗？”
“明白。”梅毓亭点头。
“张妈，带梅医生去房间。”姜妄渊对一个中年女佣吩咐道。
“是，先生。”张妈应了一声，领着梅毓亭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布置得很雅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采光很好，窗外就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园。
“梅医生，您的行李我给您放衣帽间了。”张妈笑得很和蔼，“先生吩咐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多谢。”梅毓亭礼貌地道谢。
张妈离开后，梅毓亭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园。这里像一个华丽的牢笼，美丽，却也致命。他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任务进度：15%”的字样，轻轻叹了口气。
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
接下来的几天，梅毓亭开始了私人医生的生活。他每天的工作很简单，给姜妄渊量体温、测血压，检查伤口恢复情况，偶尔根据他的睡眠和饮食状态，开一些调理的方子。
姜妄渊似乎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或者外面，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梅毓亭能感觉到，自己时刻被监视着。无论是在房间里看书，还是在花园里散步，总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这是姜妄渊的试探，也是警告。
这天下午，梅毓亭正在房间里整理从医院带来的医书，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姜妄渊。
他皱了皱眉，走到楼梯口，隐约听到“叛逃者”、“招供”、“惊蛰”等字眼。
心脏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楼下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梅毓亭下意识地想退回房间，却听到姜妄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毓亭，下来。”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定了定神，缓缓走下楼。
客厅里，除了姜妄渊，还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个个面色凝重，看到梅毓亭下来，都投来警惕的目光。
而沙发旁边的地上，那个之前被抓回来的叛逃者，正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嘴角溢着鲜血，显然是刚受过刑。
“他情况不太好。”姜妄渊指了指地上的人，语气冰冷，“看看还有没有气。”
梅毓亭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探向叛逃者的颈动脉。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也极其微弱。
“还有气，但很危险。”梅毓亭沉声道，“需要立刻抢救。”
“不用了。”姜妄渊的声音毫无温度，“他已经招了。你只需要让他再撑几个小时，等我确认了消息，再让他死。”
梅毓亭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姜妄渊。男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漠，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绝对的掌控欲。
这就是姜妄渊，狠戾，冷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姜总长，”梅毓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救人，不是……”
“你的职责，是听我的话。”姜妄渊打断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那几个西装男人的手都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显然只要姜妄渊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对梅毓亭动手。
梅毓亭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又看了看沙发上神情冷漠的姜妄渊，最终，他缓缓收回了手，站起身，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能怎么办？反抗？只会让自己也落得和地上那个人一样的下场，任务更是无从谈起。
他只能选择妥协。
姜妄渊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带他去地下室，让梅医生看着。”
两个西装男人上前，拖起地上的叛逃者，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梅毓亭跟在他们身后，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无比沉重。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叛逃者被扔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梅医生，人交给你了。”其中一个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和同伴一起离开了，还顺手锁上了地下室的门。
沉重的关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是一道催命符。
梅毓亭走到床边，看着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他的脸上布满了伤痕，眼神涣散，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水……水……”男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梅毓亭沉默了片刻，转身从旁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碗水，用棉签沾湿，轻轻擦拭着他干裂的嘴唇。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眼神稍微清明了一些。他看着梅毓亭，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嘶哑而急切：“救我……求你……我知道……惊蛰计划……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救我……”
梅毓亭的心脏猛地一跳。
机会，就这样摆在了他面前。
但他知道，这地下室里，必然布满了监听设备。他的任何一个异常举动，都会被姜妄渊知道。
他用力挣脱开男人的手，后退一步，语气平淡：“抱歉，我只是奉命照看你。”
男人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了，他瘫倒在床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梅毓亭看着他，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人命在任务面前，轻如鸿毛。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姜妄渊口中的“几个小时”过去。等待着这个生命的终结。
地下室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摇曳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系统的任务，想起姜妄渊那偏执的眼神，想起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
或许，从绑定系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只能在一个又一个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完成着冰冷的任务，直到……终点。
只是，那个终点，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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