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7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梅毓亭的白大褂很快被血渍浸染，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手术托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的动作却始终稳如磐石，每一次下刀、缝合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旁边的护士递器械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他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周遭的哀嚎与混乱都与他无关，只剩下眼前亟待处理的伤口。
“血压下降！准备输血！”
“钳子！”
“纱布！”
急促的指令与器械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惊心动魄的生命交响。梅毓亭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慌乱的护士们渐渐镇定下来，配合也愈发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伤兵的伤口被妥善处理好，推往病房时，窗外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梅毓亭脱下染血的手术服，露出里面湿透的衬衫，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冷静，看不出丝毫动摇。
【系统提示：宿主展现出的医术已引起目标人物间接关注，建议抓住机会加深联系。】
梅毓亭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了擦脸。他知道系统说的是实话，刚才送来的伤兵，看其装备与伤口类型，十有八九是情报处的人。姜妄渊耳目众多，自己在急诊室的表现，想必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
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更深的试探。
他走出急诊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姜妄渊的那个保镖，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梅医生，我们总长在车里等您。”保镖的语气依旧生硬，但比起上次，似乎少了几分敌意。
梅毓亭没有意外，点了点头：“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他回到办公室，换上干净的月白色长衫，又简单洗漱了一下，才跟着保镖走出医院。黑色的轿车依旧停在门口，只是这次，车窗降下了一半，露出姜妄渊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似乎又抽了一夜的雪茄，指尖夹着的烟蒂还在燃着，氤氲的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梅医生辛苦了。”姜妄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分内之事。”梅毓亭弯腰坐进车里，淡淡的烟草味再次将他包裹。
轿车缓缓启动，这次的目的地并非之前的洋房，而是朝着沪市的中心地带驶去。
“昨晚那些人，是你的人？”梅毓亭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状似随意地问道。
姜妄渊挑了挑眉，侧头看向他，眼神锐利：“梅医生倒是消息灵通。”
“他们的伤口很特别，”梅毓亭语气平淡，“是特制的子弹造成的贯穿伤，一般的帮派分子不会用这种东西。”
姜妄渊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梅医生不仅医术好，见识也不一般。”
梅毓亭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他知道，姜妄渊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在这个时候，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应对。
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家隐蔽的茶馆门口。这家茶馆看起来毫不起眼，藏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若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进去坐坐？”姜妄渊率先下车，回头看向梅毓亭。
梅毓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茶馆里很安静，只有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在擦拭着茶具，看到姜妄渊，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言，显然是认识他的。
两人被领进二楼的一个雅间。雅间布置得古朴雅致，临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斑驳的墙壁。
“尝尝？”姜妄渊坐下，给自己和梅毓亭各倒了一杯茶，茶汤清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梅毓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清冽的甘醇在舌尖蔓延开来：“好茶。”
“这是雨前龙井，托人从杭州带来的。”姜妄渊看着他，“梅医生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在意与否，并无太大意义。”梅毓亭放下茶杯，“事情发生了，纠结于是否在意，不如想办法解决。”
“哦？”姜妄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如果是无法解决的事情呢？”
梅毓亭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尽人事，听天命。”
姜妄渊笑了，这次的笑声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意味：“梅医生倒是豁达。只是这世道，光靠豁达是活不下去的。”
“我知道。”梅毓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所以我只会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时候是姜妄渊在问，梅毓亭在答，语气始终平淡，不卑不亢。姜妄渊的问题看似随意，却总能绕到他的过去和来历上，但梅毓亭总能巧妙地避开核心，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回答应付过去。
他知道，姜妄渊对他的怀疑并未消除，反而可能因为他的滴水不漏而更深。但他别无选择，他的过去是系统设定的空白，任何一点编造的细节都可能成为日后的破绽。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匆匆跑了进来，在姜妄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姜妄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男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姜妄渊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男人挥了挥手：“下去！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男人如蒙大赦，匆匆跑了出去。
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梅毓亭端着茶杯，没有说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让梅医生见笑了。”姜妄渊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眼底的阴鸷却未散去。
“姜总长日理万机，难免有烦心事。”梅毓亭淡淡回应。
姜妄渊看着他，突然问道：“梅医生，你说，如果一个人，你明明抓在手里，却突然消失了，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梅毓亭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姜妄渊说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失踪，而是与昨晚的枪战有关，或许是有人叛逃了，还带走了重要的东西。
“找不到，就一直找。”梅毓亭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直到找到为止。”
姜妄渊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找到了共鸣：“梅医生说得对。找不到，就一直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让梅毓亭的心头莫名地一跳。他突然想起系统对姜妄渊的评价——病娇、偏执、占有欲极强。
原来，这就是他偏执的一面。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医院了。”梅毓亭放下茶杯，站起身。他觉得再待下去，恐怕会被这压抑的气氛吞噬。
姜妄渊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我让司机送你。”
回到医院，已经是上午。梅毓亭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投入到工作中。但他的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妄渊那双带着偏执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姜妄渊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与不确定性。而姜妄渊对他的兴趣，也似乎在一点点加深，这种兴趣，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但他不能退缩，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傍晚时分，梅毓亭正在办公室整理病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皱了皱眉，走出去查看，只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往楼上走，看方向，似乎是特护病房。
而为首的那个男人，正是姜妄渊。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狠戾，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护士和病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看到梅毓亭，姜妄渊停下脚步，对他说道：“梅医生，帮我个忙。”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梅毓亭看着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心中了然，想必这就是姜妄渊要找的人。
“姜总长想让我做什么？”梅毓亭的语气依旧平静。
“让他活着。”姜妄渊的眼神锐利如刀，“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梅毓亭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淌浑水。但他更清楚，这是接近姜妄渊核心圈子的必经之路。想要获取“惊蛰计划”的名单，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有用”，甚至“不可或缺”。
只是，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任务完成的解脱，还是更深的泥沼？
特护病房里，那个男人被扔在病床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姜妄渊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梅毓亭开始为男人处理伤口。他的伤势比昨晚的伤兵还要严重，浑身都是鞭伤和烫伤，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气息微弱得随时可能断掉。
“他要是死了，你知道后果。”姜妄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梅毓亭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动作，声音平静无波：“我会让他活着。”
他的指尖沾染了温热的血，那触感真实而滚烫，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的几个世界。每一个世界，似乎都离不开这样的鲜血与暴力，而姜妄渊，总是站在那风暴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波动，专注地处理着伤口。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只是在完成任务，仅此而已。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仿佛在为这病房里的黑暗与残酷伴奏。而梅毓亭与姜妄渊的纠葛，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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