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民国迷情（六）

民国二十六年，沪市。

初秋的雨，带着江南特有的缠绵湿意，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未歇。法租界霞飞路上，梧桐叶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偶尔有黄包车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溅起细碎的水花，很快又被雨丝抚平。

梅毓亭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站在圣玛利亚医院的后门。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月白色长衫，领口袖口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身姿挺拔如竹。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他周身织就一道朦胧的水幕，将他那张过分清俊的脸衬得愈发清冷，仿佛一幅浸在烟雨中的水墨画，美得不近人情。

【系统提示：当前世界任务开启。任务目标：接近姜妄渊，获取其手中“惊蛰计划”的核心名单。任务时限：三个月。任务失败惩罚：味觉剥夺一年。】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梅毓亭的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他抬眼望向不远处那栋戒备森严的三层小楼，那里是沪市情报处的临时办公点，也是姜妄渊在公共租界外的另一个据点。

姜妄渊，沪上风云人物，情报处总长，传闻中手段狠戾，心思深沉，手腕强硬得令人发指。在这个各方势力盘踞、暗流汹涌的孤岛，他就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喜怒无常，却又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而他，梅毓亭，是圣玛利亚医院新来的外科医生，这是他为接近姜妄渊选择的身份。理由很简单，情报处的人常有明枪暗箭的伤，圣玛利亚医院是法租界内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是他们最可能选择的就医地点。

雨声渐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梅毓亭收起伞，抖落上面的水珠，转身走进医院后门。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水混合的味道，护士们穿着白色制服匆匆走过，低声交谈着什么。

“梅医生，您来了。”一个小护士看到他，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刚才三楼特护病房来了位贵客，脾气不太好，李主任让您过去看看。”

梅毓亭点了点头，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知道了。”

他提着医疗箱，缓步走向楼梯。特护病房通常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脾气不好也属常态。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接近姜妄渊的机会。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安静许多，尽头的特护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帽子的男人，身形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他们看到梅毓亭，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保镖沉声问道，语气带着明显的警惕。

“我是医生，来给病人换药。”梅毓亭语气平淡，将手中的医疗箱微微提起，示意了一下。

保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会有这样年轻俊朗的医生。其中一人转身敲了敲门，低声汇报了几句，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不耐烦的声音：“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雪茄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有些暗，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条缝隙，透进些许外面的雨光。

梅毓亭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房间很大，布置得奢华而压抑，深色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看不清内容的油画。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丝绸睡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的左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支雪茄，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男人微微抬眼，看向梅毓亭。那是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深邃如寒潭，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深一些，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加掩饰的锐利，落在梅毓亭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就是新来的医生？”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的，我叫梅毓亭。”梅毓亭自我介绍道，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他注意到男人的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隐隐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姜妄渊——梅毓亭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前的男人，比传闻中更具压迫感。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势和狠戾，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此刻身受轻伤，也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姜妄渊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梅毓亭。他见过的美人不少，男人女人都有，但从未见过像梅毓亭这样的。他的美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带着一种清冷的疏离感，像是雪山之巅的莲花，圣洁而遥远，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却又怕被冻伤。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清泉，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伤口怎么弄的？”梅毓亭打破了沉默，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普通的病人。

姜妄渊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需要知道。”

梅毓亭也不恼，点了点头，打开医疗箱：“那我先给您换药。”

他走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解开纱布。伤口在右臂的肱二头肌处，是一道很深的刀伤，边缘有些外翻，显然是被利器划伤的，而且处理得并不及时，有些感染的迹象。

“伤得不轻，”梅毓亭皱了皱眉，“需要重新清创缝合。”

姜妄渊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梅毓亭拿出消毒用品，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酒精棉球碰到伤口时，姜妄渊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神更加阴沉地盯着梅毓亭。

梅毓亭的专注似乎完全在伤口上，他的睫毛很长，低垂时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神情认真而专注。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动作轻柔却稳定，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姜妄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看看这双手握成拳头时是什么样子，或者，被他握在手里，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姜妄渊自己都有些意外。他甩了甩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抛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医生身上。

这个叫梅毓亭的医生，太冷静了。面对他的气场，面对他身上的血腥味，甚至面对他那不悦的态度，都能保持如此平静，要么是真的不谙世事，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但姜妄渊更倾向于后者。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沪市，能在圣玛利亚医院站稳脚跟，又长得如此惹眼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是哪里人？”姜妄渊突然问道。

梅毓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缝合伤口，声音平静地回答：“苏州。”

“苏州？”姜妄渊挑了挑眉，“江南水乡，倒是养出了你这样的人。”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梅毓亭没有接话，专注地进行着最后的缝合。很快，伤口被处理好，重新缠上了干净的纱布。

“好了，”梅毓亭收拾着医疗箱，“这几天不要碰水，按时来换药。如果有发热或者伤口红肿加剧的情况，立刻来医院。”

姜妄渊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

梅毓亭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姜总长，”他第一次叫出他的身份，语气依旧平淡，“沪市不太平，您还是多注意安全。”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姜妄渊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他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查一下圣玛利亚医院新来的外科医生，梅毓亭，苏州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姜妄渊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右臂，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梅毓亭那张清冷的脸。

苏州……梅毓亭……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了尽头，烫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仿佛没有尽头。而沪市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梅毓亭知道，他与姜妄渊的交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路，注定不会好走。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姜妄渊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个叫梅毓亭的医生，有点意思。姜妄渊想。或许，在这沉闷的沪市，他能给自己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乐趣。

而这份乐趣，从一开始，就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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