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独自舔舐伤口

傅和宸收起心里的想法，回头安慰她：“至少按老王的说法，上面也知道李司令是被冤枉的。否则今天他也不可能这么随便能让你介入这个保密的任务。”

李茉听到傅和宸的解释，心里的疑惑少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难过。

她从小只看到军人光鲜亮丽的这层身份，即使自己的父亲是军人，她也从来没见过如此真实的战斗场景。

今天她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光那几声枪响就足以让她颤抖得了。

无论是父亲，还是傅和宸，他们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真枪实弹的危险，用平凡的肉体去对抗那些冷刀火器。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出现傅和宸此前头疼时一脸惨白的样子；只是一个后遗症的头疼就如此难受，那当他被从那个炸成平地的武器库里救出来时，身上的伤比这个头疼严重上百倍，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她甚至想到傅和宸躺在那儿毫无生气，就已经胆战心惊，觉得心脏好似被活生生剜掉一块那样的疼。疼痛带来的麻痹，从心脏处开始顺着神经的流向扩散到全身。

直到李茉进了家门，脸色还是很凝重，傅和宸以为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他刚想安慰李茉，却被她整个人朝前扑了个满怀。

那巨大的冲力让傅和宸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茉茉？”

李茉的声音闷闷的。

“傅和宸，你以后不要再出任务了，好不好？”

傅和宸听着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心里觉得酸酸的。

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傅和宸轻声说：“我答应你，只要出任务安全第一。”

李茉知道他的答案绝对不会是“好”字，但心里对他的回答还是有些夹杂着恐惧的失落。

她不愿意离开傅和宸的怀里，一双轻柔的手臂用了最大的力气环抱着傅和宸的腰身。好像哪怕稍微放松一点力气，她都会又失去了什么似的。

傅和宸从未见过她的情绪那么消沉，粘人中又带着害怕，之前苏娆的病都没让李茉变得那么患得患失。

“茉茉，是不是害怕。第一次听到枪声，都会害怕的。我都在这儿陪着你，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这句话好像一股推力，一下推开了李茉心里的那道防线，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傅和宸，你答应我的，不许再流血受伤，不许再被抢救生命。”

李茉哭得抽抽泣泣，嘴巴在和傅和宸索要保证，脑子里却在放电影。父亲的去世，母亲的疯癫，傅和宸的重伤，一幕一幕的循环播放，每一幕出现时都是每个人和煦温暖的笑容，然后突然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甚至想到了秦广，秦舒，还有教授和师母，她突然对背后那个强大的力量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个力量，好像可以把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一一拔除，最后只剩她自己，或者会连她都被一起除掉。

傅和宸除了能更紧地抱着她，把她深深地贴近自己的胸膛，似乎要把她压进自己身体里，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茉茉，答应你。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你，不会再受伤。”

李茉摇摇头，凌乱的发丝扎到了傅和宸的下巴。

“傅和宸，我们不要再追查了，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能在这么大的军区里，让父亲含冤而死，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他们的力量太恐怖了。如果我们再查下去，可能连你，连母亲，连秦家人，都会被牵连。”

傅和宸听到她说的话，眉头皱紧，把她拉开一些距离，俯身下来，沉声说：“茉茉，你自己同样也会有危险，你为什么只想到我们？我们追查下去，才有保全大家的希望。这些人一日不除，以后被牵连的人不是你我，而是整个军区，甚至国家的安全。”

李茉连连摇头：“可是，如果还没追查这些人，我们都被他们害了怎么办？”

傅和宸心里的话就梗在喉咙，差点就要冒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茉茉，记得你选外交学院时说的话吗？你说军人用生命护卫国土，你要用笔杆子保卫国家。我们做这些虽然是为了给李司令翻案，但背后也是在保护国家。”

李茉当然记得这是自己说过的话，可是当时她还是一个生活在幸福之家里的人，父母双全。

现在，在这个极致压迫和毁灭的力量之下，正义好像显得特别薄弱。

李茉在傅和宸怀里一直抽泣。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悲伤和害怕，在这一个晚上全都释放了出来。

夜幕升起，月色洒下，阳台上那几盆秋海棠悄悄地谢了花瓣，落了绿叶。就像李茉，这么多年，都是她自己独自在人后舔舐心上的哀伤。

李茉哭累了，倒在傅和宸怀里睡着了。起初呼吸还是忽短忽长的，渐渐地呼吸变得绵长。但双手始终抓着傅和宸的衣襟，像个受到惊吓的婴孩，随处抓到身旁亲人的衣服，就拽得紧紧地不放手。

傅和宸不敢动，只能就着她的姿势，微微把头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合上双眼休息。

夜深了，突然傅和宸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李茉叫喊了一声：“傅和宸！”随即立刻睁开了眼睛，待视线清晰后，才看清周围不是刚才梦中那一望无际的沙漠，而是自己的家里。

意识慢慢回笼，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转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在俯视着自己。

“茉茉，是不是做噩梦了？”

李茉懵懵地点头，她还在消化那个梦中就快要消失的傅和宸。

“可以跟我说说吗？”

傅和宸想给她转移注意力，他经历过很多人亲眼目睹枪战，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夜晚噩梦几乎是每一个有这种经历的人的必备反应。

就算是自己，遇到一些很困难的任务，完成之后也会在一段时间里频繁地在梦里回到那个场景。

他只是想让李茉说出来，不要只是自己沉浸在梦里。

李茉意识完全回归，她晶亮的眸子望着傅和宸，伸出双手捧着傅和宸的脸：“梦里，我明明能看到你，可是无论我怎么叫你，你就是不停止往前走，也不回头看我。”

“后来呢？”傅和宸轻声问她。

李茉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下，说话声又有些抽泣：“后来你慢慢消失了，我叫得越大声，你消失得越快……”

傅和宸心里针扎得疼，要把这种家国责任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似乎太重了。

“回屋里睡吧，我去给你烧热水，捂个热水袋给你。”

李茉不太情愿，但还是被他牵着手带回了卧室里。

傅和宸把热水袋送来，李茉捧在手里身体是暖了，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安。

她抬头望着傅和宸，还是有些害怕地说：“你能再陪我一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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