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旧日的子弹

他一落地，并未就此离开，只是轻掸黑僧衣衫上的灰尘，静静等待。

要等的人，其实早就到了。

上杉绘梨奈一直停留在枯树巨大的阴影之外，直到那队恐怖的【游神】彻底消失，她才敢靠近。

当看到那个从千米高空一跃而下的身影时，她明显怔住。

下一刻，她化作一道白色残影，几个起落间，便已来到陈玄面前。

上杉绘梨奈心中闪过一丝懊恼。

为了这次约定的会面。

她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甚至推迟了一件追踪许久的【怪事】。

没想到，对方竟然比她还早。

“你找我，有事？”

她的问话开门见山，没有半点迂回。

在这片吞噬生命的土地上，任何多余的客套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陈玄看着她，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选者临时营地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和骚乱。

上杉绘梨奈本能地回头望去。

突然！

没有预兆。

只在刹那间，粘稠漆黑的大量液体从干裂的地底喷涌而出。

它们却并未向上飞溅，而是如拥有生命般诡异地向上攀升、汇聚，形成一个巨大浑圆的黑色穹顶，将二人瞬间笼罩。

“！”

上杉绘梨奈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骨刀。

但她立刻意识到来源，又缓缓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放弃了所有戒备。

她知道，如果对方真想杀她，自己连拔刀的机会都不会有。

下一秒，黑水倒卷，重新融入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枯树下的两个人，也随之消失无踪。

……

预想中的撕裂与痛苦并未到来。

周围是一片绝对的漆黑，只有无数细碎的哀嚎和痛苦的呓语在耳边环绕。

她身处这片沉入万千怨魂的河底。

上杉绘梨奈脑海中浮现一个荒诞的念头：

自己，恐怕是第一个活着来到这冥河内部的人。

她尝试着移动身躯，无比艰难。

接着心念一动，试图调动在宝象国副本中已初步掌握的【白骨规则】。

然而，如石沉大海，毫无响应。

“别紧张。”

“白骨规则，现在归我管。”

两道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陈玄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伸出手，指了指上方无尽的黑暗。

“当年我……沙僧，就是躲在这河底，才逃过了天庭的万剑穿心。”

“所以我的‘流沙河’还算安全，应该有些欺天之能。”

这是他能想到的，能与她进行一次安全谈话的最佳地点。

陈玄没有绕圈子，选择性地说明了情况，并未提及天庭会抹除记忆的规则。

“万小六应该跟你提过我的情况。”

上杉绘梨奈点头，她确实听说过，陈玄现在似乎患有一种奇怪的“失忆症”。

“随着我对自身规则的掌控越来越深，虽然现在遗忘的速度变慢了，但那段记忆还是在一点点消失。”

陈玄坦白道，“恐怕要不了多久，还是会彻底消失。”

“这些天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你，帮我保管这段记忆。”

“我会把它们交给你。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成熟，或者我变得更加强大，再把这段记忆还给我。”

上杉绘梨奈没有沉默很久，在这片只有哀嚎的黑暗中，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该怎么做？”

“放轻松，当是做了个梦。”

在上杉绘梨奈的注视下。

陈玄手上的血肉迅速消解，逐渐露出了一只森然白骨的手臂，剔透如玉，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那只骨手，缓缓覆盖在了她的面部。

“作为‘白骨规则’的交易，我会赠予你一些东西，算是报酬。”

……

两人重新回到了那片千米巨树构成的诡异森林。

上杉绘梨奈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传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些记忆像是被浓雾包裹，看得见轮廓，却怎么也摸不着内里。

她很快察觉到更直观的不对劲，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左脸。

触感……变了。

那些丑陋的疤痕沟壑此刻摸上去，竟平滑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但已不再那般可怖。

上杉绘梨奈看着陈玄，正要开口，想把自己这些天的另一个重大发现告诉他。

“轰隆——”

一棵巨树被蛮横地撞断，庞大的阴影瞬间将两人笼罩。

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猪八戒，从林中轰然现身。

在他的身上，坐着那个身穿红嫁衣，面容僵硬诡异的高翠兰。

高翠兰低着头，目光扫过下方的两人，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阴冷笑声。

“嘻嘻嘻嘻……”

上杉绘梨奈的目光锁在猪八戒张开的獠牙巨口上。

一个面带极致恐惧的天选者，正被他舌头上的粘液包裹着，一点点滑入深不见底的食道。

看到这一幕，一股怒意直冲头顶，上杉绘梨奈反手抽出腰间骨匕，周身弥漫起冰冷的杀意。

陈玄的目光则落在高翠兰身上。

和他之前所言的一样，高翠兰这个衍生诡异，正在暗中截取猪八戒的“欲望”规则。

这导致猪八戒的饥饿感被无限放大，自己提供的那些风干“肉条”早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他只能更频繁地袭击其他天选者。

自己这段时间，也在思索解决的方法。

猪八戒的浑浊眼珠转向杀气腾腾的上杉绘梨奈，先是流露出贪婪的欲望，哈喇子顺着獠牙滴落。

可当它的余光瞥到一旁沉默不语的陈玄时，那股贪婪又憋了回去，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嘴脸。

“老沙！”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变得厉害了，俺老猪追半天都追不到几个，塞牙缝都不够！”

说着，它似乎想起了什么美事，咂吧着嘴，一脸回味：

“还是上次去稍微远点的地方好，那些人好啊，一个个都特实诚！”

“俺老猪一过去，看见他们就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那才叫一个舒心！”

人？

一动不动？

陈玄的眼神微动。

这时，上杉绘梨奈压下怒火，快步走到陈玄身边。

她看出了陈玄的疑惑，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枚子弹。

但弹头和弹壳都布满了锈蚀的痕迹，仿佛已经在土里埋了数年，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这些天，我发现一些怪事。”

上杉绘梨奈的声音压得很低。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其他的天选者……来过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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