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赐座
贺重安说道：“报纸之事，外界风起云涌，此事如何定性，还要看陛下怎么看，听闻卫相已经求见陛下。小臣只想在陛下面前，有一个自陈的机会。”
这一件事情，是贺重安最没有办法的地方。
经过两次面圣，贺重安已经有经验了。
越发明白，皇帝最难对付，也最好对付。
因为皇帝讲道理。
皇帝心机深沉，手腕老辣，虽然不作为，但没有老糊涂，能听明白好赖话。
而贺重安最大优点，从后世而来。后世政治与经济学上的分析与积累，并不是这个时代人可以比的。哪怕是嘉成皇帝。
任何一件事情，贺重安总能找出一个切入点。让这一件事情，与皇帝关心的事情联系起来。
从而说服皇帝。
确定这一点后，贺重安却发现，他最大问题，反而是如何见到皇帝。
前文说过。皇帝作息表。
卫相想见皇帝，最少提前一天预约。贺重安想走正常程序，见皇帝，简直比登天都难。
但对贵妃来说，举手之劳。
贵妃说道：“我当什么事情。来人。”
身边侍立的嬷嬷立即说道：“奴婢在。”
“带他去找赵福，让赵福安排一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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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最近不午睡了。
刑部都停摆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怎么可能不关注，只能牺牲午睡时间来研究朝廷了。
只见皇帝在一处大殿中缓缓的踱步。两侧屏风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木牌。每一个小木牌上面都写着名字。
人名与人名排列也很有规矩，有的是按照朝廷职能，也就是朝廷百官图。
大夏所有府级以上所有官员的名字，都在屏风之上。
这也是张居正当年教育万历皇帝的做法之一。张居正担心万历皇帝记不住大臣名字，在接见大臣的时候，被下面所轻，就给万历皇帝造了一面屏风。将每一个要害人物的名字都绣上去。
张居正死后，万历一度深恨张居正，将屏风给烧了。但没有过几年，万历就又令下面造了新屏风，一直用到死。
嘉成皇帝屏风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
不仅仅是百官职位图了。
还有关系图。
谁与谁走得近，谁是谁的学生，谁是谁的同年。
百官职位图，相邻的几个屏风，每一个派系都有一个屏风。层层叠叠屏风遮掩了大半个后殿。皇帝就在后殿中踱步，看着都察院，与刑部牵连进入关系的派系。
心中暗道：“这是谁与贺重安合谋的？是吕师韩的徒子徒孙吗？”
皇帝看向地方上好几个吕党重要人物，最后落在吕党在京几个小官，其中之一，就有张元品。
皇帝将张元品的木牌从屏风上拿下来，又将桌子上另外一个木牌拿起来，一上一下，就好翻动两个象棋子一样，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另外一个木牌，正是贺重安的名字。
这也是皇帝为难的地方。
贺重安该在屏风上那个位置。
上一次皇帝是将贺重安放在郑邦承下面的。现在皇帝拿不准了。
主要是报纸的影响力太惊人了。
贺重安之前，弄死宁国公是凑巧，但现在弄掉一个刑部尚书，却是实打实的战绩。
当初宁国公如果知道裴二与晋王有染，是决计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但这一次，何增元纵然提前知道贺重安的做法？又能做出什么样的翻倍？
最少皇帝想不出来。
这让皇帝心中有些惊奇，看着上面写贺重安的木牌，忽然将他放在一个空白的屏风上，这代表皇帝觉得，贺重安有自成一派的可能了。
“主子，娘娘派人将贺重安送来了。”
“哦，真稀奇。”皇帝说道。
他心中暗道：“真稀奇，我正想着他，他就来了。”
皇帝说道：“什么事情？”
赵福将贺重安与贵妃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后宫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皇帝的眼线。
皇帝起了兴趣，说道：“让他进来吧。”
贺重安整理一下衣服，入殿行礼说道：“小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贺重安起身站在门口。抬头仅仅看见，一个空荡荡的龙椅，随即看见后面一层层屏风之内，皇帝在缓缓行走。贺重安隔着屏风看皇帝，看不清楚皇帝身形，也看不清楚屏风上的东西，只是用丝线挂着一个个牌子。
心中暗道：“怎么这两口，一个门帘，一个屏风啊？”
“你来做什么？”
“臣听闻，卫相为京报之事情，求见陛下。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才冒昧求见。”
“你觉得，卫相会冤枉？”
“卫相德高望重，绝对不会冤枉小臣。”
“你觉得，我是昏君，分辨不出来对错？要你来指点？”
“臣万万不敢有此念，陛下圣德如天，恩泽披地，臣自小沐浴圣恩，岂敢有此念？只是，报纸关乎小臣之心学，斗胆在陛下面前进言。”
“说吧。来都来了。”皇帝看着空白屏风上，孤零零贺重安木牌。说道：“朕，还能不让人说话。”
“谢陛下。”贺重安说道：“邸报此物由来已久，唐宋明皆有流传。”
“然臣以为，前贤未明其用。臣以为，报纸乃治天下之宝器。其最大的作用，是一风俗而齐道德，兴教化而治人心。”
皇帝微微一愣。
他万没有想到，贺重安会这么说。
这两句皇帝太熟悉了。
这就是文官常常挂在嘴边的词。
很多文官士大夫的终极追求。
忽然与贺重安口中的报纸划上等号了。
皇帝有些迷茫。
“何出此言？”
贺重安说道：“陛下，自古以来风尚流传，皆是口口相传，而今百姓多识字，今日京报一出，不出月余，天下皆有贩卖，京报若能将天下忠臣孝子之事，述之于上，则天下何人不仰慕，见贤思齐。若能将贪官污吏，而直刺之。则天下何人不咬牙切齿，欲手刃之。”
“此一进一出，风俗可同。教化可兴也。”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从屏风走了出来，坐在一边的龙椅上，大声说道：“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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