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红颜醉雀战,檐上话前尘
“别急。”顾长生抽出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他目光沉沉地扫过眼前这三位风华绝代,此刻却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女子,声音低沉了下来:“出发之前,咱们还有件事得办。”
“什么正事?”三女异口同声,目光灼灼,显然都以为他要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或是传授什么上古绝杀大阵。
顾长生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们现在的弦,绷得太紧了。”
他走到窗前,指着极北的方向,语气幽幽:“地极遗迹不比修罗殿,那是真正的未知之地。一旦踏入那片冰原,面对无尽的风雪与未知的上古杀阵,我们可能十天半个月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若是带着这股子随时要跟人拼命的劲头进去,还没见到正主,你们的心神就先垮了。”
说到这,他转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真正的强者,要学会在大战前夕彻底放空,寓教于乐。”
“寓教于乐?”慕容澈眉头微皱,这词听着新鲜,但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总觉得透着股不正经的味道。
“没错,就是休息,彻底的休息。”顾长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但这休息不能是单纯的睡大觉,得在玩乐中把咱们这支队伍的魂给练出来。要做到我不说话,你们就知道我是要打东还是要打西。”
顾长生打了个响指,脸上的凝重瞬间化作了一抹奸计得逞般的坏笑:“所以,这件正事就是——陪本王好好玩一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戒中掏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且极其欠揍的笑容。
“团队配合,最重要的就是默契,是心算,是对局势的绝对掌控。”
“刚才我从人皇传承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套上古时期用来推演天机,定夺国运的无上阵法。”
顾长生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在三女身上来回打转,一副“我是为了大家好”的正气凛然。
“此阵名为四方风云阙,极耗心神,非大毅力者不能驾驭。为了在地极遗迹里不掉链子,今晚……”
“咱们得抓紧时间切磋一下。”
“啪!”
紫檀木匣打开,一百四十四张由玄冰玉髓打磨而成、背刻神纹的……方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其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与……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三女面面相觑。
慕容澈眉头微皱,盯着那些方块:“这就是……推演国运的神物?”
“不错。”顾长生一脸肃穆,拈起一张发财,“这叫发,寓意国库充盈;这叫中,寓意中正平和;这叫白板,寓意……咳,寓意大道至简。”
“来吧,诸位,上桌。”
……
窗外,月色正好,寒鸦归巢。
屋内,杀气腾腾,风云变色。
在这乱世的废墟之上,一支足以在未来颠覆整个世界格局,让仙神都为之颤抖的“拆迁小队”,就在这看似荒唐的哗啦声与拍桌声中,经受着第一次严峻的“精神洗礼”。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黑血城的废墟之上,寒风卷着未散的血腥气,在断壁残垣间呜咽穿行。但这凄清的氛围,却完全无法侵蚀驿馆深处那间被隔音阵法层层笼罩的上房。
屋内,烛火已换了三茬,茶水更是续了五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与杀意,那是幽莲的魔气、黑龙的煞气与霜华的剑意在这一方小小的八仙桌上激烈碰撞后留下的余韵。
“碰!!”
一声娇喝,伴随着拍桌子的巨响,顾长生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自摸,绝张,海底捞月。承让。”
顾长生将最后一张牌轻飘飘地推倒在桌案中央,发出一声清脆的骨牌撞击声。
这声音宛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终结了这场耗时三个时辰,赌上了剑仙尊严、魔女狡诈与帝王心术的巅峰对决。
屋内那股子仿佛随时能把房顶掀翻的恐怖气场,在这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溃散得干干净净。
凌霜月那双握着霜华剑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死死盯着顾长生那副堪称完美的牌面,眼底的血丝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剑气,似乎在权衡是一剑劈了这桌子,还是劈了这个总是赢她的男人。
但最终,这位傲骨铮铮的剑仙只是发出一声极不甘心的叹息,整个人像是一柄被抽去了剑脊的软剑,颓然向后倒去,瘫软在椅背上。
脸颊上那几张写着“剑心不稳”、“算错三万”的白条随风凄凉地晃动,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与破碎感。
“这怎么可能……本圣女明明已经把那张牌换了……”
夜琉璃更是毫无形象地顺着椅子滑落,那只原本正准备去桌下偷牌的脚无力地耷拉在地上,那件珍贵的黑色纱裙被她挽到了大腿根,露出大片晃眼的雪白也浑然不觉。
她嘴里咬着的玉簪“叮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渣男出千……肯定是出千……”
至于那位不可一世的女帝陛下……
慕容澈看着顾长生那只伸过来讨债的手,额角青筋直跳。
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那只用朱砂笔画的小乌龟随着她紧锁的眉头而微微蠕动,显得既滑稽又心酸。
她似乎想维持最后的帝王威仪,张了张嘴想放两句狠话,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朕,记下了。”
慕容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随后脑袋一沉,直接枕着胳膊趴在了桌沿上,呼吸瞬间变得绵长而沉重,显然是心神耗损过度,直接昏睡了过去。
太累了。
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博弈,既要算牌,又要防备旁边两个女人的暗算,还要时刻警惕顾长生的偷鸡,简直比御驾亲征还要耗费心神。
看着这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的绝世美人,顾长生揉了揉酸痛的老腰,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真是一群……胜负欲爆棚的疯子啊。”
这哪里是打牌,这分明就是把毕生绝学都用在了算计上下家。
慕容澈用兵法设伏,凌霜月用剑心算概率,夜琉璃用神魂干扰视听……幸亏他乃是这幅牌的主人,自带外挂,否则就凭这“三英战吕布”的架势,今晚非得把内裤都输给她们不可。
【叮!恭喜宿主完成“团队磨合”。】
【羁绊值+50000。】
【检测到三位天命之女对宿主的“敬畏”与“仇恨”值大幅提升。由于宿主在牌局中展现出的绝对统治力,目前家庭地位判定:暂时稳固(但存在被联手报复的风险)。】
“稳固个屁,再打一圈我就要被真人PK了。”
顾长生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三个杀红了眼、此时因为心力交瘁而彻底失去意识的女人,轻手轻脚地替她们整理外袍,扶正身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随后,他并没有惊动她们,而是像做贼一样推开窗棂,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跃上了屋顶。
并不是他不想接着赢。
而是在半柱香前,一道极其隐晦、却又浩瀚如星海的神念,悄无声息地扣响了他的识海大门。
那是属于太一剑宗那位老祖宗的特殊波动。
……
驿馆屋顶,飞檐翘角之处。
一轮孤月高悬,清冷的月辉洒下,给这残破的城池披上了一层银纱。
在那银纱最浓处,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夜风吹动她的长发与衣袂,她却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若非肉眼所见,仅凭神识感知,那里根本就是一片虚无。
太一老祖,洛璇玑。
她正仰着头,那双仿佛蕴含着无尽星辰演变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头顶那片虚假的星空,不知在推演着什么。
“前辈好兴致。”
顾长生在距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拢了拢衣领,语气熟稔:“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赏月?还是说……太一剑宗也有听墙角的传统?”
洛璇玑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烟火气,就像是这夜风本身发出的低语。
“我也想睡。”
她淡淡道,语气中竟透着几分极其认真的苦恼,“但你那屋里的动静,乱了这方天地的气机,吵得我识海里的道剑嗡嗡作响。”
顾长生:“……”
他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咳,那是正经修炼,炼心。”
“我又没说是双修。”洛璇玑终于转过身,那张精致到不似凡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剔透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顾长生一眼。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道解不开的谜题,或者一只突然长出了翅膀的蚂蚁。
“神魂越发凝练。”洛璇玑平静道,“看来这种混乱的羁绊关系,对你而言反而是一种补药。奇怪的道。”
“前辈深夜相召,总不会是为了来点评晚辈的吧?”顾长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索性单刀直入,“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我那屋里还有三个姑奶奶,出来久了,容易后院起火。”
洛璇玑微微颔首,似乎也觉得铺垫够了。
她伸出一只如玉般的手掌,掌心向上,并无一物,却仿佛托举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地极遗迹,我不能去。”
顾长生一愣,随即眉头微皱。
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
虽然他忽悠了慕容澈当肉盾,拉上了凌霜月当输出,又有夜琉璃打辅助,但这支队伍看似豪华,实则缺乏一个真正的定海神针。若是遇到那种超越规则的危险,没有元婴巅峰坐镇,风险极大。
他本想着利用这几日的交情,还有救世之功,再从洛璇玑身上薅点羊毛,最好能把这位大佛也请动。
没想到对方先发制人。
“为何?”顾长生收敛了嬉皮笑脸,神色微沉,“是因为界外?”
“你很聪明。”
洛璇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头顶,“那一剑斩断了投影,同时也在他们的目光中暴露了。现在,那上面正死死地盯着这方天地。”
“我就像是一盏在黑夜里燃烧的火炬。”
洛璇玑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只要我离开这被因果遮蔽的凡俗红尘,踏入那属于人皇道场的地极遗迹,我的气息就会瞬间被锁定。到时候降下的,恐怕就是真正的……天罚。”
顾长生默然。
他明白洛璇玑的意思。
反倒是顾长生,虽然是个“变数”,但他现在的修为在界外大佬眼里还只是个稍大点的蝼蚁,反而更加不显眼。
“这我能理解。”顾长生点了点头,随即摊开手,一脸无奈,“既然前辈去不了,那晚辈这就回去接着睡了。毕竟那里面的凶险,我也是略知一二的,没人罩着,我心里发慌。”
说着,他作势欲走。
“等等。”
洛璇玑叫住了他。
顾长生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脚步一顿,回头时已是一脸无辜:“前辈还有何吩咐?”
洛璇玑看着他那副明显是在讨价还价的无赖模样,那双万年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极罕见地闪过一丝无奈。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鲜活,却又如此不要脸的人?
洛璇玑缓缓踱步,走到飞檐边,那一袭素衣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她的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是大夏太一剑宗的方向,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等你从地极遗迹回来,便来太一剑宗一趟。”
顾长生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后仰,倚靠在飞檐翘角上,姿态懒散:“怎么?前辈这是看我骨骼惊奇,打算破例收个亲传弟子?还是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打算把我抓回去切片研究?”
洛璇玑转过头,那双剔透如琉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认真得让人心慌。
“去见一个人。”
顾长生收敛了几分笑意:“谁?”
“世人皆知太一剑宗有剑冢,藏着万千名剑,是天下剑修的圣地。”
洛璇玑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岁月与风雪。
“却不知,那剑冢本身,便是一个人的道场。”
“那是一位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宗门典籍都未曾记载的年代里,便已察觉到这方天地有问题的修行者。”
顾长生心头微动,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你是说……她发现了牢笼的真相?”
“她没看到全貌,但她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
洛璇玑语气平静,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她说这世间的灵气里透着股陈腐的死味,所谓的大道尽头也不是逍遥,而是某种被精心圈养的虚假。”
“是个明白人。”顾长生点评道。
“她是个极其通透,又极其……随性的人。
既不想被当作懵懂的口粮,又懒得在那时便去撞那不可逾越的高墙,做无谓的牺牲。”
“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法子——大梦藏锋。”
顾长生挑眉:“什么意思?”
“她主动散去了那一身足以惊动天外狱卒的修为,将肉身化作山石滋养地脉,只留下一缕最纯粹的神魂,化整为零,藏入太一剑宗的万剑之中。”
洛璇玑指了指遥远的东方:“她只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索性便在那剑冢之下睡上一觉。借万千弟子的剑意温养神魂,平日里听听后辈练剑时的心声,看看这世间的闹剧,以此打发这漫长的无聊时光。”
“她在等。”
“等一个真正能把这天捅个窟窿的动静,好叫她起床,再看一眼真正的苍穹。”
嘶——
顾长生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把灵魂寄宿在万剑里当“宅女”,把漫长的岁月当成一场午觉,就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诈尸”?
这太一剑宗的老祖宗们,怎么一个个画风都如此清奇且……潇洒?
洛璇玑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曾被顾长生紧紧握住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探究。
“我推演了一千年,卦象始终是一片死寂的灰白,那是注定的灭亡。”
“直到那天,你握住了我的手。”
她缓缓收拢五指,仿佛想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灰白之中,多了一抹看不透的血色与桃花。那是唯一的……生路。”
顾长生:“……”
血色他懂,这桃花……
能不能别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这要是让屋里那三个听见了,今晚这房顶怕是都要被掀了。
“所以……”顾长生试探着问道,试图打破这有些沉重的氛围,“您老人家这是想让我去……见家长?”
洛璇玑:“……”
她那清冷如仙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似乎是被“见家长”这个极其世俗、充满了歧义且大不敬的词汇给哽住了。
片刻后,洛璇玑恢复了那种超然物外的淡漠,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你可以这么理解。”
“等你从地极遗迹回来,去见她。”
说罢,洛璇玑不再多言。
她身形微动,整个人如同一缕轻烟般缓缓消散在夜风之中。
“记住,地极,也是镇压叛徒之所。”
最后的一句传音,如同冰晶般在顾长生耳边碎裂。
屋顶上重归寂静。
只有顾长生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任由冷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顾长生咀嚼着这两个词,眼底的笑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想起了在修罗殿壁画中看到的那些场景。
当年的神庭之所以崩塌得那么快,除了天外之敌的强大,更因为内部出了鬼。
“看来,这地极之行,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啊。”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那片虚假的星空。
“老子不仅要拿到传承,还要把你埋的雷都给拆了。”
“等着。”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跳下屋顶,钻回了那暖香的房间。
外面风大雨大,那是留给圣王去扛的。
现在?
现在是顾长生补觉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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