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傻的，都是傻的

陆擎苍带着一身戾气瞬间追到车前，却不敢粗暴地拽拉，而是改用一种沉重力道，死死禁锢。

扼杀了车子的前冲之势。

附近的保镖察觉出异样，正在迅速围拢。

祁眠惊恐地回头。

对上的，却是陆擎苍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拦住了她，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隔断了她与近在咫尺的自由。

“知道那只水母为什么生病吗！”

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让陆擎苍的动作顿了一下。

“它太孤单了！也太饿了！”

“陆先生，你不能一直听三爷命令，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啊！”

傻的。

都是傻的。

他们估计在心里都觉得他傻，但在他看来，一个两个没比他聪明多少。

陆擎苍嘴唇紧抿着。

那张木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松了又松。

到最后，在轻轻松开之前，推了下她后背。

“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回去试着喂多D（喂多点）。”

祁眠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掺杂了巨大震惊和一丝获救的酸涩。

她深深看了一眼陆擎苍。

可对方似乎又陷入了喂养水母的执念中。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转身往车子走，向保镖报出的地点却是水族馆。

陆擎苍后退的同时，眼前的重型机车在顷刻间启动加速。

他甚至能感觉到，引擎喷出的热汽在灼烫着他的裤腿。

看着机车的红色尾灯飞跃出去，即将汇入外面车流的那一瞬，他突然想起祁眠终日躺在飘窗里，了无生气的样子，也想起那双布满泪水、只剩下绝望与哀求的眼睛，像落入陷阱、濒死的小兽。

但今天的她明显不一样。

他意外看到了刚才她走出玻璃门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光亮。

所以。

既然选择离开，那就开心点啦，人类水母。

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卷叶海，摩擦窸窣的细微声响，是祁眠逃跑时赠予他的自然旋律。

陆擎苍放她走了。

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违背陆乘枭表面的意愿，而选择遵从了，某种层面上，更深层次的直觉。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陆乘枭要他做什么。

兴许祁眠吵架时说的话是对的。

陆擎苍心中的天平濒临倾塌时，想道。

陆乘枭是个懦夫。不敢直视心中对女人本能的怜惜，只能借由他之手，来完成这一场扭曲的成全。

但话说回来，他的弟弟又何错之有？他只不过是失忆了。

陆擎苍木讷，反应迟缓，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几乎要将人溺毙的软禁之苦。

恰恰相反，他体验过，他也被囚禁过。

所以他知道，只有逃跑，只有逃出生天，才能让一个抑郁低落的人在这一瞬振作起来。

像心电除颤仪，贴在胸腔一震一颤。强大的电流刺激下，人才有可能活过来。

陆擎苍站在原地良久。期间没有一个保镖敢上前打扰。

对外，他仍然是陆家少爷的身份，是权势的象征。片刻过后，他才慢慢抬起步子，回到了车里。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是一片沉寂的平静。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陆乘枭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在自动结束前被接起。

两兄弟在这一刻都没说话。

最后，是陆擎苍不擅长心理拉锯，率先打破僵局。

“跑太快，追丢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撒的谎。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问心无愧。

这可是他第一次尝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事物，做出的选择。是他为那个在绝望中颓萎，在希望中觉醒的女人，也为无意陷入痛苦挣扎的弟弟，所能做的了断。

好骄傲，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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