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扑街仔，现世报

“坐得跟个待审的犯人似的，累不累？”

陆乘枭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拿起茶壶，为她续上半杯热茶。

祁眠抬头，刚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灯光下，她轻轻眨眼，目光没有焦点。

氤氲的热气与喧嚣的人声在她周围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将她隔绝在一个孤单的世界里。

“说得好像你审过一样。”

即使看到了陆乘枭不通人性，甚至于凶残的一面，她话赶话，仍没落到下风。

就知道在他这里撒泼，刚才面对周卓谦的时候，怎么只会哭！

陆乘枭眉峰还拧着。

但此时距离走出包厢已经有一段时间，他进入包厢时的戾气已经散了些，像被夜风吹过的火，剩下点温温的光。

“冷吗？”他意思是在问，室内温度应该还好，怎么披上了他外套？

“领口还有点湿。”

祁眠把拉链往下拉，露出一点领口，想说自己没撒谎。外套宽大不合身，衣摆盖到了她大腿根，她估计是无意的，但确实是勾引到陆乘枭了。

出于某种程度的奖励，陆乘枭把她的手机递过去，“你的包包在另外一辆车上，待会有人送过来。”

祁眠“咦”了一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同他道了声谢。

陆乘枭手下的兵这么多，在他们离开之后，顺手帮她带出周卓谦座位旁的包包，不是件难事。

她解锁手机，第一时间在线上跟谢震森报平安。过程掐头去尾，只跟他说自己已经离开了。

下一秒谢震森打过来，被她直接挂断。

一看就心里有鬼。陆乘枭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敲，“胃里还空吗？”

“还行。”

祁眠倒扣手机，跟他相处时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时走进几个穿着工装，像是刚下夜班的中年男人，坐在他们邻座，聊天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听说烂命华最近扑街了，皮都被人用开水烫烂掉。”一个瘦高个抿了一口啤酒说道。

“谁下手这么狠？”他的同伴问。

“听说是陆三爷的人！”

祁眠啪嗒一声，用力过猛折弯了手里的竹筷。

瘦高个意识到原来邻座还有个靓女，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再开口时压低了些声音，但恰好被祁眠听见。

“不过讲真，他也是现世报了。专门骗些无知女仔，逼她们卖给他赚钱，不肯就打，往死里打！我朋友姨甥女的同学就差点被他搞到跳楼！”

祁眠眼皮一跳。

再看对面的陆乘枭，泰然处之。甚至在老板把两碗粥送进来后，还能神色平静地，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另一个胖些的男人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他老婆担心她女儿也被送去卖，成日东躲西藏的，最近他出事了才敢出现。我还听说陆三爷的人给她们母女俩送了笔钱，钱只能由她们俩拿着，保了她们孤女寡母不被烂命华亲戚吸血。”

“有三爷罩着，安安稳稳过下半世的啦。”瘦高个话里有几分敬佩，“别的不说，熙龙湾这一片谁不想为三爷所用。奈何没这个能力！”

“……”

后面的对话，祁眠已经听不清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凶狠与暴力的背后，悄然伴随着一种残酷的平衡与道义。

很显然，在陆乘枭的世界里，非黑即白的规则并不适用。灰色地带之下，她开始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小口吃着鲜甜的鱼片，其间偷偷抬头观察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正低垂眼睫，吹凉勺里的粥，侧脸氤氲在朦胧蒸汽和冷白炽灯里。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邻桌讨论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祁眠突然想起他住在自己宿舍时，吃东西也是这般温吞的模样。

食不言，寝不语，安安静静的，细嚼慢咽，搭配一张建模般的脸，光是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那会儿她还以为，他真的这么斯文呢。

档口的老板又进出了一趟，端着油爆虾进来，香味一下子填满了整个里间。

“刚出锅的，趁热吃。”

祁眠闻声抬头，正要礼貌道谢，却在看到老板的脸那一瞬，动作一下僵住了。手里的勺子拿不稳，“哐当”一声响，掉在了地上。

那张脸……

她身子忍不住战栗，

跟视频的施暴者如出一辙……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又像是在慢放倒带般，一帧帧闪过视频画面。

胃里再次翻江倒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喉咙深处上涌。

祁眠一个没忍住，猛地扭开头，对着地面干呕起来。整个食道和胃都在剧烈地痉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周围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远，变得模糊不清。她只听到了自己粗重而狼狈的喘息声。

生理性的泪水也在这一刻逼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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