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7.第978章 829落幕(中)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整列密集冲锋的长矛兵。
他们肩膀紧贴着肩膀,盾牌与盾牌交错相扣,仿佛铁壁一般滚动向前。矛尖如同刺猬般森立,在阳光下闪烁冷光。随着他们每一步的齐步踏击,大地都在轰鸣,就像有某种古老的节律在催促他们前行。
然而,此刻真正值得关注的并不是这些冲锋的战士,而是阵中由他们簇拥、严密保护着的鹰爪弩炮。
四具鹰爪弩炮正由炮组们拼力推举前行,部份由肩力支撑,部分由手推拉动。它们的木质骨架与金属臂膀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泽,宛如隐藏在方阵腹地的杀戮猛兽,正被小心翼翼地拖上前线。
在他们一侧,远离坡地的空旷方向,一支骑兵正缓缓行进。马蹄声沉稳有力,甲胄与缰饰撞击叮当,宛如铁流滚动。这支没有投入坡地正面冲锋的骑兵们由一名龙王子亲自率领,沿翼而行,且分的很开,避免被弩炮集火。
显然,他们将作为决定性的一击,等待着敌阵暴露破绽的那一刻。
长矛兵方阵的后方,一支弓箭手百人队紧随其后。再其后,又是一列同样规模的长矛兵百人队,作为第二波突击的力量。
阿苏尔的意图极为清晰:以矛阵稳步推进,掩护鹰爪弩炮进入最佳射程;一旦弩炮完成部署,将第一时间摧毁挡在通道、作为车垒的突袭舰和收割者弩炮。
随后,长矛兵们将在弩炮火力开道的余威下,顶着坡地方向射来的箭矢展开突击,而骑兵则会利用更快的速度,率先与敌人发生接触。
然而,如此重要的调度,怎可能逃过杜鲁奇的眼睛?
在空中盘旋的突袭舰早已锁定了这支准备对通道发动攻击的队伍。
与此同时,施法者们发力了,随着一阵高昂的咏唱声,水声轰鸣,仿佛巨浪从无形中拍击而下。
半透明的水墙骤然腾起,横亘在坡地上。波涛状的光幕延展开来,厚重如海的力量被召唤而出。它们在坡地斜坡与通道连接处拔地而起,又在通道口延展铺开,重重叠叠,仿佛一道道临时的水之壁垒。
当突袭舰顶着阿苏尔弓箭手射来的箭雨对鹰爪弩炮展开攻击时,藏匿在第二支长矛兵百人队的四架鹰爪弩炮动了。
阿苏尔们聚在一起,叠起了一个宛若祭坛般的『人塔』,为弩炮创造最完美的射击角度。
底部的长矛兵们肩并肩、背抵背,身体紧贴,呼吸在彼此的头盔下交织,他们紧紧高举着盾牌,将自己化作坚不可摧的基座;他们的手臂在颤抖,但他们死死咬紧牙关,哪怕手臂因压力而血脉暴涨,也绝不松动分毫。
当人塔和斜坡出现后,炮组成员们小心翼翼的将弩炮推到了坚固的地盘上,随着一声低沉的“准备!”的呼喊,鹰爪弩炮进入了发射状态。
可即便如此,操纵弩炮的阿苏尔们依旧没有立刻开火。他们屏住呼吸,胸腔因心跳剧烈而起伏,就像是要把胸骨震裂。他们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极力压制那份因激动而产生的颤抖。他们明白,这样的机会是何等稀少——箭矢若无把握,就等同浪费神祇给予的恩赐。
就在此时,一艘突袭舰完成了甩尾倒飞,船体在空中像一头掠食猛禽一般翻转,舰身在光影下闪烁着寒芒。
把握到这一瞬间的空隙,阿苏尔炮手终于扣动了扳机。
箭矢呼啸而出,撕裂空气,如雷鸣般划破天穹。
下一刻,突袭舰被命中了。
弧形电屏障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被硬生生刺穿,船舷在爆裂声中四散崩碎,木屑与碎铁飞舞,就像是溅开的火花。突袭舰在那一瞬间剧烈颤抖,整个船体像被无形巨手狠狠甩开,完全失控。
但失控仅仅是一瞬,操纵突袭舰的施法者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她咬着牙,硬生生稳住了舰体,再次展开高难度的机动。
这一幕,有点像风帆时代的战舰对轰,由于火炮发射的是实心弹,命中后不会发生爆炸,以至于很难出现火药桶殉爆,将整艘船炸毁的场景。这也是为什么,在大规模海战结束后,获胜方总能缴获敌船的原因,
圣特立尼达号:?
直到锡诺普湾海战,时代变了。
“装填!”
一旁跪在盾牌上,手里拿着箭矢的炮组成员早已等待多时,几乎是在号令结束前的刹那,他们便已经将箭矢快速放进了槽中,动作迅捷而熟练,仿佛早已排演千百遍。
与此同时,另一架弩炮也随之开火。
箭矢破空而去,却擦过了突袭舰的船体,最终无功而返。
阿苏尔们的心口顿时一紧,随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叹声与懊恼声,声音中夹杂着近乎绝望的愤怒与懊丧。
然而,就在他们心绪低沉之时,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轰然响起!
爆炸声之猛烈,令整个战场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唯有轰鸣在天地间回荡。碎片、尖锐的破裂声混杂在一起,那种撕裂大地般的动静,甚至让坡地方向火拼的精灵们停了下来,错愕地抬头望去。就连还在赶来的杜鲁奇们,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所震慑。
一艘突袭舰被其他战位的鹰爪弩炮命中了,被命中了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部位。
箭矢刺破了厚重的船板,精准地钉进了深处的箱子。箭矢的头部撕裂木材,深深没入箱子中,下一瞬间,秘法之球破碎,内部如同凝固风暴般的能量失控喷涌。
于是,爆炸发生了。
那并非寻常的火药殉爆,而是蕴含能量的毁灭之潮。没有人们惯常想象中的炫目火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寂静的恐怖——扭曲的能量洪流以蓝色的形态撕裂了空气,像是将现实本身抽离了一层。
突袭舰在那一刻被炸得稀碎,坚硬的龙骨、船舷、甲板、桅杆,仿佛脆弱的木偶般被撕开,瞬间化作四散飞舞的残骸。甲板上的杜鲁奇,根本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在那股毁灭洪流里被直接气化,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爆炸形成了环状的蓝色冲击波,带着无法抵御的威势,向四周扩散开来。周围的突袭舰猝不及防,船体被这股力量冲得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一艘靠得最近的突袭舰几乎被整个船身掀翻,船舷横置,像一片落叶般在空中旋转。甲板上的厄卫瞬间失去平衡,成片地被抛飞出去,身影在半空中乱舞。好在他们腰间的安全绳和安全扣在关键时刻拉住了他们的身体,否则便会像石块一样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最终,这艘濒临坠地的突袭舰还是在施法者疯狂的操控下稳住了。舰身摇摇欲坠地修正姿态,带着那些被甩挂在船舷外的厄卫仓皇撤出战场上空,重新调整。
然而,之前被箭矢命中船舷的那艘突袭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勉强还能支撑的船舷被冲击波彻底破坏了结构,整艘船在半空中解体,船板和金属碎块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就连装着秘法之球的箱子都掉了下去,好在箱子具有防撞击的功效,不然又是一轮爆炸。
而船上的厄卫和施法者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在惯性中被抛向高空,紧接着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尖叫被爆炸声的余波掩没。
地面上,距离冲击波最近的弓箭手百人队,几乎全员被冲击力正面碾压。排布整齐的方阵瞬间崩溃,弓被掀飞,甲胄在巨响中凹陷。
许多阿苏尔当场倒下,痛苦地七窍流血,有的在地上翻滚,嘶吼着、咒骂着。但更多的已是再无力气爬起,身体抽搐后陷入死寂,爆炸所产生的破片,如同无差别的天罚,呼啸着划破空气,犀利如弯刀,或者直接贯穿阿苏尔的身体,或者将他们的盾牌、甲胄砸得粉碎。
可怕的是,爆炸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远比冲击波的杀伤更加深远。那股外泄的能量犹如无形的毒素,渗透进了天地之间,使得这一片区域的魔法之风骤然紊乱,如同狂风乱舞的丝线,彼此纠缠、撕扯,近乎失控。
在爆炸前的片刻,坡地上方的大型法阵依旧稳固,数个从突袭舰上卸下的箱子被安置在阵眼之中,符文光芒闪烁。施法者们正小心翼翼地抽取其中的能量,将不远处的海水与艾吉尔之风汇合,试图在通道的节点上召唤出一个天灾级的大漩涡,以此延缓、彻底切断阿苏尔的突围。
然而,爆炸瞬间撕碎了一切平衡。
法阵骤然崩解,能量如同反咬主人的毒蛇一般回流。
主持仪式的莱拉丝首当其冲,她的双眼猛然一缩,剧痛如利刃撕扯神经,胸腔里翻涌的血液几乎要将她的内脏淹没。她大口吐血,鲜红的液体在符文光辉中化作诡异的弧线,随即双膝一软,眼前彻底一黑。好在就在倒地前的刹那,她本能地将头偏向一侧,才避免了被自己的血液呛死的下场,随即重重昏迷。
其余参与仪式的施法者们,同样无一幸免。
有人喉头涌血,双目翻白;有人呕吐不止,五脏翻搅;有人失去意识,瘫倒如同被抽去灵魂的空壳;有人双眼流下血泪,视力在痛苦中变得黯淡;更有甚者,身躯悬浮在半空,口中不断吐出疯言乱语,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存在操纵。
但至此,灾厄并未终止。
那些没有直接参与仪式,只是在外围维持防御法术的施法者,也在能量的溃散中遭到波及。他们的意志被撕裂,稳定被中断,精神被反噬。
失控的最直观表现,便是那一道道原本坚固无比的水之屏障。
仿佛一只盛满海水的透明塑料袋,骤然被划破底部。
轰鸣声中,水墙倾泻而下,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砸向大地,将坡地下方的阿苏尔冲翻,泥土被瞬间冲刷成泥沼。但同时,那本应阻碍阿苏尔前进的屏障,也随之彻底消失。
通道方向的阿苏尔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第一支长矛兵百人队中的四架鹰爪弩炮,在先前的突袭舰打击下,已经被干掉了三架。如今,仅剩的那架鹰爪弩炮仿佛成了孤勇的战士,在战场的轰鸣与血雾之间,带着全部同袍的希望开火了。
分裂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轰然砸向那艘作为车垒的突袭舰。
巨大的冲击力伴随震耳欲聋的爆响,将船舷与固定在甲板上的收割者弩炮直接打得支离破碎。船体的木板飞溅开来,犹如暴风骤雨般落在战场上,军阵前方几名紧贴突袭舰的杜鲁奇也被瞬间撕裂,血肉与碎片一并抛洒在空气里,连惨叫都被爆裂声淹没。
不等军官的催促,鹰爪炮组的成员们早已将生死抛诸脑后。他们几乎本能般地将自身潜能压榨到极限,迅速而精准地完成装填。每一只手都在颤抖,却没有一人停下。再次拉紧弩臂、再次瞄准,仿佛他们并非凡俗的士兵,而是纯粹为鹰爪弩炮而生的机械。
接着,又一艘作为车垒的突袭舰轰然失去了作用,甲板被撕裂,弩炮炸得粉碎,舰上的杜鲁奇惨叫成片。
这一刻,通道处的阿苏尔们爆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他们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这份曙光转瞬即逝,命运并没有继续眷顾他们。
调整过来的突袭舰终于顶住了第二支长矛兵百人队的鹰爪弩炮射击,硬生生地完成了射角调整。黑色的分裂箭矢怒吼着飞来,将那架孤勇的鹰爪弩炮轰得粉身碎骨。同时,整支炮组连同周围守护的长矛兵都被击的粉碎,化作一片血与铁。
而在鹰爪弩炮彻底失效之前,二十名骑兵已经在龙王子的带领下发起了冲锋。
此前他们分散得很开,此刻即便想重新调整队形也已来不及。所以,没有马靠马的密集阵列,只有一条条孤勇的身影在泥泞的战场上拼死加速。
他们心中都很清楚,宝贵的时机只存在于一瞬之间。
调整过来的突袭舰已经就位,通道处仅剩的那艘作为车垒的突袭舰甲板上,杜鲁奇炮组们冷漠地调整着弩炮的角度,冰冷的炮口已然锁定了这支冲锋的骑兵。
于是,顾不得阵型的阿苏尔骑兵们,将战马的力量催动到极限,马蹄狠狠踏碎泥水,扬起一阵阵泥土,嘶鸣声与金属的铿锵在水汽中回荡。他们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死亡,可依旧毫不犹豫地把冲锋的速度推到最大,直扑向杜鲁奇的军阵。
遗憾的是,倾泻而下的水墙让地面彻底泥泞,战马的冲势被大大削弱。泥水溅起,蹄声拖滞,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冲锋,哪怕泥泞阻碍了速度,哪怕死亡已在前方张开獠牙。
位于杜鲁奇阵中的克雷丹眯起眼睛,注视着这一幕。他看见三名骑兵连同战马被车垒上的第一架弩炮直接打得四分五裂,鲜血和残肢在空中绽放。紧接着,另一架弩炮开火,又有两名骑兵与他们的战马被打得支离破碎,坠入泥泞之中。
这一刻,涌出不好预感的他想到了留在黑色方舟的蛇人伙伴们。他叹了一口气,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突袭舰。随即,他缓缓转头,注视着身侧代替蛇人作用的队长。
队长转过头,凝视着克雷丹脸上那狰狞的、象征着刀锋之主的黄金面具。面具之下,那双冷漠而又充满斗志的眼睛,犹如黑夜中的火焰般炽烈。
队长的胸膛起伏,随即重重点头。
于是,在克雷丹的带领下,一支原本作为远程火力存在的小队终于动了起来。他们放下了手中原本用来倾泻火力的连弩,将其整齐地挂在背上,换而拎起坚硬的盾牌与沉重的重型武器。那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与盔甲碰撞的铿锵声混杂在一起,透出一种铁与血的肃杀气息。他们顺着军阵中早已预留出的狭窄空隙,如同钢铁洪流般涌向前方。
此刻,车垒上的弩炮并没有及时展开第二轮打击。尽管炮组的士兵们已经竭尽全力完成装填,汗水顺着他们的鬓角滴落,但由于地形与角度的限制,弩炮无法找到合适的射界,失去了再次倾泻死亡之雨的机会。
但天空中的突袭舰仍旧保持着压迫感十足的攻势。
当骑兵的铁蹄终于轰鸣着逼近杜鲁奇军阵时,只剩下八名骑士仍在勉力坚持,而其中最显眼的一位,正是披挂着伊瑟拉玛银甲的龙王子。
到了这,也就是到了所谓的安全距离,在这片区域,空中突袭舰的箭矢若再射出,就极有可能误中己方的军阵,将前排的杜鲁奇长矛兵误伤。
因此,突袭舰果断调头离去,扑向另一片战场,去收拾第二支长矛兵百人队所保护的鹰爪弩炮。
杜鲁奇的操典中,对于骑兵的冲阵有两种应对方式:其一,在触碰即将发生前迅速调整阵线,将战线弯曲成一个吞噬敌军的U型口袋阵;其二,则是保持阵型不动,以血与钢正面硬抗来袭的冲锋。
这一次,杜鲁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硬抗!
于是,当骑枪呼啸着即将触碰到杜鲁奇盾牌的前一瞬间,毁灭性的打击骤然降临。无数投矛仿佛骤雨般自军阵中飞出,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噼里啪啦砸向阿苏尔的骑兵。
在这样的距离上,投矛的威力几乎无可匹敌。
阿苏尔骑兵顷刻间全数倒下,唯独那位身披银甲的龙王子,凭借出色的甲胄得以幸存,他摇晃着身躯,踉跄着站立,仿佛一株孤傲的残枝仍不肯折断。
然而,刀锋之主的宗旨从来只有一个——战斗!
用尽一切方法去战斗!去获得胜利!
至于所谓的武德?没有武德,从来就没有!
克雷丹此刻已然抵达了军阵最前方,他猛地一挤,挤出了密集如墙的战线,如同一柄突刺的矛尖,直面那尚未站稳的龙王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高举手中被手电筒激活、火力全开的战戟,一个力贯全身的横扫。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金属巨响,龙王子手中的盾牌应声粉碎,连同他左臂的护甲与血肉一同被斩落。剧痛让龙王子怒吼一声,然而还未等他拔剑反击,克雷丹已经原地猛然转身,动作凌厉如同猎豹扑击,一个狠辣的斜劈劈向了他的肩甲!
血光飞溅,铠甲被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是的,克雷丹和裂魂者的武技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出自黑守卫,可谓是同源而生,残酷无情,快若闪电!
龙王子最终还是倒下了,倒在这片冰冷的泥泞大地之上。
当克雷丹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退回军阵时,后方的连弩也随即轰然发射,数不清的弩矢再度遮天蔽日般飞出。而与此同时,第一支长矛兵的百人队在多重远程火力打击下,尽可能的维持阵型,轰然撞向杜鲁奇那早已等候多时的军阵。
新一轮的碰撞,自此展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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