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十七:日落乃自然之理
当大地上的火焰都熄灭,荒废的城市再次浮现,那些眼中还带着迷茫和难以置信神色的人群零零散散走过熟悉的街道,继续他们曾经被死亡中断的安逸生活。
荒唐又不可思议,就像是睡了一觉梦见被人套了麻袋打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要上班上学那样无助。
祭司长知道,是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大规模的幻术展开,覆盖半个翁法罗斯,让这群刚刚重启的人们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做的任务。
他既然懒得解释,那就把重启世界的功劳全算到伊卡洛斯头上去,反正那位现在在天上挂着呢,不太可能飞下来给他来一发肘击。
牢伊的恩情永难忘……
哦不,现在应该是——
“将军的恩情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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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恩情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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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英雄伊卡洛斯两次燃烧拯救世界,旋转跳跃肘击毁灭星神的光辉事迹,重获新生的人们热泪盈眶,双手高举弹射起步。
伊卡洛斯的光芒万丈,普照大地!
/(ㄒoㄒ)/~~恩!!芹!!!
(注意,此时为夜间拍摄且没有灯光!)
别问为什么,这就是祭司长大人的恶趣味,他展开这么大范围的幻术很累的好吧,不找点乐子看看,岂不是亏了?
他就是为了这碟醋才包了这么一盘饺子,要是谁为了这碟醋跟他过不去了,他乐意看。
缇恩捂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她在还没被缇里西庇俄丝分身出来的时候就听说过老师的抽象,此时此刻打赢了复活赛,她仍然觉得自己不如在冥府多躺一会儿。
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是一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红头发女孩,在她后面还跟着两只戴白色眼罩。
“缇宝在公共频道里发了消息,今晚八点半开篝火晚会,你去不去呀。”
什么玩意儿?缇里西庇俄丝的分身已经进化到拥有共通神经网络的地步了?
缇某10086号如是说。
“不去,我和某个木头有约了。”
缇恩摇了摇头,回绝道。
“哦,那我先去告诉缇宝了,再见啦。”
那孩子蹦蹦跳跳的走远了,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从冥府里打赢复活赛的缇里西庇俄丝分身——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直观的看见缇里西庇俄丝当初分裂了多少只,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黄金裔,很神奇吧?
但愿他们聚在一起时不会因为人数过多触发超融合变回本体……
她走到祭司长面前,询问他有关伊卡洛斯的下落,那人会心一笑,指了指天。
“他正看着你呢。”
缇恩抬起头,天上那轮金色的太阳闪耀着刺目的辉芒,可她不愿意移开目光,因为这抹温暖正是属于那个曾陪伴她许久的人。
“好好一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去当啥子太阳了呢,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变回来。”
“我恨他是块木头!”
缇恩埋怨了两句,试图用这种语气掩饰自己眼角挂不住的晶莹,她怎么会不明白呢,那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她仍然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就和当初拖着重伤之躯回到故乡时那样,祈求着不存在的奇迹。
“他还能回来吗?”
“撒,谁知道呢?你该问的是他还有没有能力回来……”
祭司长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从她旁边走过去,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条从他衣袖里飘落。
“我从来没有教过你如何使用百界门。”
“不求你做成什么大事,只希望日后惹出事来,别把师父的名字说出去就好了。”
非人之物以促狭的表情掠过,不见踪影了,原地只留下一朵从石缝里钻出的紫色花儿。
“百界门……”
伏在地上捡起纸条,看着上面写着的足以堪称亵渎的术式,仿佛找到了某种足以支持生命的意义,缇恩刚刚还满溢绝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采。
她会找到他的,无论如何。
“小灰,你是我的…我决不会…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东西从我手中把你夺走。”
“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缇恩笑了,这笑容灿烂而美好,却让人想要即刻从她身旁逃离,因为这无形中逐渐展开的重力场甚至能够吞噬掉光明。
——————
“感觉怎么样?”
祭司长穿过重重阻碍,以本体之姿来到距离“太阳”最近的那片数据空间。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重启已经有〈7天〉之久,这里的“七天”指的是脚下的翁法罗斯度过了以往七次循环的时间。
“感觉不坏。”
伊卡洛斯从那被光明笼罩的球型容器中探出身体来,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印刻着无比玄奥的金色符文,仔细看来,那正是翁法罗斯每一次循环中所印刻的数据。
把字刻在石头上,是文明延续的一贯伎俩。
“你比我想象中走得更远,陛下。”
祭司长以一种欣赏的神情看着他,真心实意的称赞道,能承受这种凡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不愧是没有资格却做到一切的英雄。
“别用那种东西称呼我,相较于你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我这种普通人只能靠努力和勤奋来弥补和你们之间的差距了。”
伊卡洛斯挥了挥手,他实在是厌倦了听底下那群人过于激动的祷告,至于眼前的罪魁祸首试图转移话题什么的,别想。
“不用谦虚,陛下,你所完成的这种……姑且称之为〈律法〉的东西吧,已经远远超越了翁法罗斯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我甚至怀疑你在静默化来古士以后链接了权杖,借用了它的算力。”
祭司长指着伊卡洛斯在一旁放着的宛如是碎玻璃一般的忆质造物,他接着说道:
“只是你不会认为只是借用了〈记忆〉和另外几条命途的力量,就能在翁法罗斯彻底抵御〈毁灭〉的意志吧?”
“能被称作神明的东西必然有其难以理解的力量和意志,在抵达神域之前,一切的抵抗只是毫无意义的象征性活动。”
“何等傲慢。”
对此,伊卡洛斯并不感到冒犯。
他虽然没有直面过【纳努克】,却实在能从来古士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究竟是个什么存在,管中窥豹,恐怕整个翁法罗斯除了祭司长以外,都只是那位指尖扬起的一粒沙。
可是,疯子做事是不需要逻辑的。
“所以,还有最后一件事。”
“需要你替我做。”
伊卡洛斯用手指向祭司长的位置。
“那里有当时我用过的弓,那上面缠绕着属于雅努萨波利斯人的〈巡猎〉,我需要你用它瞄准……”
“等下,事先说好了,纳努克找上门来我可打不过,上回那是不讲武德偷袭才断了他一条肘子,你可别想太多。”
祭司长打断他的话,又回归了往日岁月静好时那副咸鱼的嘴脸。
“不,我需要你用它瞄准我。”
伊卡洛斯说出了意外的答案。
“所谓的循环,是和螺旋阶梯那样只存在于悖论的东西,因此想要完全的用这个命途保护翁法罗斯,我们必须制造出足以承载它的错误。”
“就和虚构史学家死亡以后其虚构的历史便无可考证一样,我会作为被折断的链条,真正的成为覆盖整个星域的太阳。”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轻描淡写,仿佛自己的死亡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可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不用死吗,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祭司长笑着问他。
“这是必要的牺牲,再说了,英雄人物的死能叫死嘛,这叫暂时退场。”
伊卡洛斯在台案上排出八支箭矢,移开眼神,说出之乎者也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空间里一下子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是为了缇恩吧?”
祭司长毫不留情的追加提问。
“不错,总不能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白厄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傻小子吧?”
伊卡洛斯倒也坦然,不再解释。
“我录下来了哦,后悔也没用了。”
祭司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支完全不像是翁法罗斯造物的录音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随你怎么做,我无所谓。”
当事人表示自己所作所为皆为正义,即使是到了冥府都不曾触及的虚无,他也敢这么说。反正他伊卡洛斯死意已决,哪管他后来洪水滔天,未来就看白厄那傻子和铁墓斧王对砍吧。
“伊卡洛斯,你现在不怕死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想好了。”
祭司长弯弓搭箭,相当中二的比了一个耶,他现在只想看到伊卡洛斯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
“不必啰嗦,老怪物。”
“总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而我要做的就是马上去战胜它,让它再也无法到来。”
他闭上眼睛。
并非不怕,只是在一如既往的硬撑罢了,这或许就是英雄主义的一部分,即使是知道了惨淡的未来终将鲜血淋漓,却仍然费劲全力去爱它。
在漫长到像是一辈子的一秒钟后,湛蓝的死线横贯日珥,牵扯出一道炽热的猩红。
比死亡和痛觉更早一步迎接他的是〈循环〉达成时的成就感,那环抱星域的能量长城于此彻底圆满,化作虚实交错的晶壳。
庆贺吧,至德至理至高无上之物已然诞生,其新生的啼哭响彻寰宇!
这是文明的襁褓,是高天之上的英雄献给大地上众生的礼物,亦是献给星空之外负创神的镇魂曲——
纳努克,以伊卡洛斯之名诅咒你,你将永远达不到干涉翁法罗斯的真实!
祭司长垂落手臂,放下弓箭,满怀敬意的目送他逐渐仰倒下去的身躯。
“再见,伟大的伊卡洛斯。”
他衷心的祝福这个可怜的人终于停止了受难,得以告别悲哀的命运,至少在最后一刻有人会铭记他的牺牲,有人会替他哀悼。
虚空中残存的是伊卡洛斯最后的话语:
“不必为我叹息……”
“日落乃是自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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