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赴死

话音未落，俞飞扬已骤然转身，玄色的披风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割裂了空气，他再也没有回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决绝。

“启程！”

龙骑军的主帅翻身上马，冰冷的命令响彻三军，俞飞扬的面容早已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与威严，唯有那只紧握玉佩的手，泄露着刻骨的缱绻与牵挂。

大军开拔，烟尘漫卷，俞飞扬挺拔的身影一骑当先，没入了尘埃之中。

那枚凤凰玉佩紧贴着俞飞扬的心口，就如同灵儿滚烫的期盼与信任，将成为这冷硬铠甲下，支撑他跨越尸山血海、必将平安归来的唯一信念。

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半个月，凉州边境，漠北的风刮过凉州焦黑的土地，带着腥气和铁锈味，卷起了残破的战旗。

孤城矗立，城墙斑驳，尽是血与火的痕迹，城下，西戎的铁骑黑压压的一片，如同盘踞的巨兽，喘息着，酝酿着下一次的吞噬。

西海郡城内，士气低迷得能拧出水来，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太子楚恒哲早已失去了最初的信心，他此时正颓然地蜷缩在镇西将军府最深处的软椅里，仿佛那里能隔绝开城外震天的杀声。

噩耗是踩着血色的夕阳来的。

就在昨日傍晚，一名亲卫满身血污，踉跄扑入，声音劈裂，“报…启禀太子殿下…薛将军他…他率残部出城诱敌，被、被围困在黑峡谷内…力战…殉国了！”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楚恒哲猛地一颤，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薛景尘…死了？”楚恒哲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钟，楚恒哲突然猛地站起身来，身下的软椅因他突兀的动作急急向后倒去，刮擦在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锐响。

“你胡说！”楚恒哲的声音尖厉，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浮，“薛景尘…他怎么可能就那样轻易地就死了，他是镇远军的副帅，他的功夫比本宫的还要好，他怎么可能死…”

楚恒哲的话突然就噎在了喉咙里…

那名亲卫抬起了一张被血污和绝望浸透的脸，眼神空洞，只剩下一片惋惜，“启禀殿下…千真万确…薛将军是为了引开西戎国的主力军苍狼军团，险入黑峡谷中，身中…二十一箭…末将、末将亲眼看见…薛将军力竭阵亡…”

楚恒哲踉跄一步，手掌撑在冰冷的檀木案几上，指节都攥得有些发白。

薛景尘死了，真的死了！

楚恒哲的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胸口就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中。

他确实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的结局，当时自己只是想好好的惩戒一下这个不服从自己命令的镇远军副帅而已，不想他竟如此的不经折腾。

不过太子转念一想，要怪也只能怪薛景尘自己，如今自己是镇远军的主帅，是这支军队的最高决策者，薛景尘他一个副将，凭什么质疑主帅的决定，又凭什么，他要支持轩王不支持自己？

还有，那日在镇西将军府的后花园中，楚恒哲其实就站在小玥的身后，他听见了祝融昕说她愿意嫁给她的景尘哥哥，他看见了他们并肩而行，郎有情妾有意，和谐得甚是刺人眼睛。

所以，当西戎的大军压境，薛景尘提出固守待援、不可浪战时，楚恒哲才偏要反其道而行。

薛景尘请求带精锐骑兵奇袭扰敌，楚恒哲却指派给他老弱残兵。

薛景尘判断黑峡谷中地势险峻恐有埋伏，楚恒哲却以“畏敌如虎”相激，并强令薛景尘率那点不堪用的兵力出城诱敌，以此折辱于他。

楚恒哲又想起了薛景尘领命时的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楚恒哲命他出城诱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之令，末将万死不敢辞，只望殿下此后能以大局为重，守住西海郡，不负陛下所托。”

那眼神，此刻回想起来，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和决绝。

他不是去诱敌，他是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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