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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 阿公也喜欢便宜糖


松江远洋商行,已经完全有能力垄断一些货物,比如棉布生意。

    松江府拥有全大明、全世界最多的棉纺工坊,包含了家庭式作坊、人数不足二十人的小工坊,人数超过千人的大工坊,还有数个机械工坊。

    而这些机械工坊和大工坊,完全掌控在松江远洋商行的手里,或者说,有了一定规模的生产资料,才能达到松江远洋商行的准入标准,加入工坊。

    机械工坊和大工坊的成本一定更低,规模效应导致的成本降低。

    并且松江府本地棉花,并不能满足棉纺的生产,需要从大明腹地或者海外,采买棉花,超过五成的棉花原料,需要从外采购的局面,这让垄断变得更加简单。

    因为这些采买棉布的行商,大多数都隶属于松江远洋商行,只要想,就可以做到。

    大明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之所以还没有将所有的小工坊、家庭作坊给挤死,完全是孙克弘和第一任松江巡抚汪道昆有过约定,发财不要发绝户财,要给别人留口饭吃。

    远洋商行可以拿走七成的海外订单,但剩下的三成要留下来,给人活路。

    在孙克弘看来,这个绝户财的意思是:搞垄断,会被朝廷搞得绝户,这真的是绝户财了。

    相应的棉花的原料,尽量使用海外棉,而非本地棉,把本地棉留给中小型工坊和家庭式作坊。

    远洋商行嘛,自然要出海去,去海外开拓。

    万历开海二十二年,名叫垄断资本的庞然大物依旧在水面下,而非浮出水面,汪道昆和孙克弘的君子协定,之所以在汪道昆离任之后继续履行,是朝廷有形的军靴,踩在了无形的市场上。

    垄断的危害,在万历维新之前,就讨论的很明白了,张居正那一句天下困于兼并,就是最终的归纳和总结。

    “让松江知府胡峻德召开公议会,把这些商贾们召集起来,把政策讲清楚讲明白,这种定价方式背后的好处和坏处。”

    “至于夷人的反对,不必理会。”朱翊钧下达了明确的旨意,对内部解释清楚,至于海外这些夷人,他们没有资格反对。

    该强势、该霸道的时候,一定要强势和霸道。

    现在是完全的卖方市场,是这几个总督府需要大明的货物,否则他们的白银,只会被泰西给朘剥干净,还换不到什么。

    全年均价去定各种货物的价格,虽然有部分的货物会涨价,但有部分货物会降价,这对夷人而言,已经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了。

    “大明没派出舰队,炮轰他们的港口,逼迫他们接受大明货物,接受大明价格,已经是很仁义了。”朱翊钧再次强调,大明做事已经非常高道德了。

    没有仗着兵强马壮四处烧杀抢掠,打着自由贸易的旗号,用坚船利炮轰开港口的大门,已经是大明朝的高道德劣势了。

    抢不如种,四处劫掠,不如好好经营发展,是中国数千年以来的经验和共识,朱翊钧并不打算改变这个共识。

    可是夷人若听不懂道理,想要继续维持这种不合理的价格差,大明也精通拳脚。

    三十六斤的火炮塞到嘴里,就不会胡言乱语了。

    “臣等领旨。”姚光启和阎士选俯首领命,他们等的就是陛下的命令,外交之事归陛下直接管理,没有陛下明确命令,过分苛责夷人,就被科道言官弹劾,也不利于开海。

    朱翊钧和姚光启、阎士选聊了聊,而后让张宏送走了他们。

    朱翊钧写了封圣旨,下章到了礼部,暂停在环太商盟推行黄金宝钞的流通,一方面事不可为,另一方面,事情要一件一件做。

    事不可为,是这些海外番夷总督府,没有充足的货物,却有充足的贵金属,不需要大明的宝钞,大明也有点鞭长莫及。

    其次,推行宝钞流通,和推行年均定价,是有些冲突的,只能做一件事。

    这两个政策的目的,都是用更少的货物,换取更多的白银,宝钞,干脆就是用纸钞换真金白银。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先让全世界离不开大明的货物,才能让全世界离不开大明宝钞。

    朱翊钧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下章礼部,大宗伯一份,少宗伯高启愚一份。

    礼部的想法很好,军事殖民、经济殖民、政治殖民、文化殖民,推行宝钞海外流通,就是推进经济殖民,想法当然好,可是有些吹求过急,不顾现实条件了。

    朱翊钧将圣旨写好,交给了张宏,摇头说道:“文定公还在的时候,说大明只需要五亿两白银,就足够这些白银转起来。”

    “当市面上白银足够多的时候,咱大明的这些遮奢户,就愿意从猪圈里把白银刨出来了。”

    “可惜,文定公还是失算了。”

    王国光在万历六年呈送的《钞法锚定疏》中,展望过未来,经过了户部的核算,只需要五亿枚银币在大明市面上流通,那么遮奢户就不会惜银不用。

    猪圈里藏白银,是一种比喻,意思是遮奢户珍惜手里的白银,积蓄在手中,不肯拿出来用,这导致了大明流通的白银,更少了,加剧了钱荒。

    王国光初步估计,在万历五十年左右,大明就可以拥有如此多的白银,到那时,大明的财政政策,可以更加自主的进行制定,因为大明的白银可以完成内循环。

    王国光最终还是失算了,因为发展比白银流入更快,白银越多,就越缺少白银这种诡异的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难哟。”朱翊钧看着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奏疏,站起来,去操阅军马了。

    在皇帝操阅军马的时候,李佑恭乘坐快速帆船,抵达了广州府,和他一起抵达的还有二百名番子、六百名缇骑,一共八百人。

    他用了仅仅七天的时间,就直接从松江府抵达了广州府。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李佑恭乘坐的快速帆船,是大明最新型的快速帆船,阳城号,舷号042,这条船采用了四台升平十二号铁马,总马力超过了两千匹,整个水程三千六百里,七天时间抵达,一日行进超过了五百里。

    李佑恭这次来的非常突然,陛下的圣旨前脚刚到,阳城号就抵达了广州府。

    抵达的时候在夜里,已经入睡的万文卿接到消息,连滚带爬的赶往港口迎接钦差,但是舟车劳顿的李佑恭,一刻都没停,直接去了广州武库。

    广州府武库一共有五个,都是嘉靖年间建成的,五个武库总占地面积三千亩。

    在明朝初年,朝廷的武库归京营直接管辖,地方武库归都司管理,这也是永乐皇帝亲征,可以直接绕开朝廷的原因。

    军队都是皇帝的亲信,皇帝信任军队大于朝廷。

    在宣德至正统年间,京营逐渐衰落,武库归了兵部管辖,地方武库则由兵部武库清吏司官吏管理。

    李佑恭下了船直奔武库而来,当他抵达第一个武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武库,有大问题,因为本来该守备军兵,不在岗位,仅仅在岗的几个人,也十分的懒散。

    查岗不在,这意味着什么,在京营做了十年提督内臣的李佑恭,再清楚不过了,里面没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如此的散漫。

    李佑恭也不着急,一直等到了两广巡抚刘继文、广州知府万文卿、广东都指挥佥事陈玫等数名官员抵达之后,李佑恭亮出了圣旨,要求打开武库。

    李佑恭的表情十分阴沉,手藏在朱红色的宦官袍里,脸在火把明灭不定的映衬下,变得更加瘆人。

    长途奔波,车马劳顿,李佑恭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低声说道:“咱家知道,地方上盘根错节,有些事儿,不能查,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就是天大的事儿。”

    “陛下派咱家来,就是让咱家做个恶人,前面打仗,后面不能出纰漏,既然都看了陛下的圣旨和南洋水师总兵骆尚志的照会,那就把大门打开吧。”

    “这个,李大珰,这长途奔波,不如稍事休息,明日再看?这已经入夜,恐怕查着查着就天亮了,不如明日?”刘继文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问道。

    李佑恭沉默的看着刘继文,良久之后,才一挑眉,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明日?”

    他不是在权衡利弊,他在用沉默施压,沉默的越久,对方就会越心惊胆战,最后询问,看似是疑问句,其实是个否定句。

    他要是肯拖到明日,不会下船就来了。

    “刘巡抚是朝廷命官,规矩自然是懂的,咱家既然站在这儿了,你说明日还是现在?”李佑恭再次平静的问道。

    “现在吧。”刘继文叹了口气,他就是个巡抚,面前这位宦官,是从小陪陛下一起长大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大珰里的大珰,宫里的老祖宗。

    冯保是绝对不会出宫办事的,但李佑恭基本常年在外奔波。

    李佑恭到了,等于陛下亲至。

    李佑恭在武库门前等这么久,还跟他废话两句,已经很给他这个巡抚面子了,再坚持阻拦,这里面没他的事儿,也要有他的事儿了。

    “打开吧。”李佑恭挥了挥手,缇骑开始接管第一个武库的防务。

    情况比李佑恭设想的还要差,武库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出去。

    “武器应该待在武库里。”李佑恭连点检的力气都省了,直奔下一个武库而去,五个武库,只有两个有一点点的库存,剩下的全都是空的。

    这并不会影响前线战事,因为大明这次出动的主要是南洋水师,南洋水师和京营一样,朝廷直管,南洋水师驻地的武器装备、粮草等物和地方完全分管,也全都检查过了,都是满满当当。

    他查的是地方的武库,结果是一地鸡毛。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明天再查,他要面对的就是火龙烧仓了。

    “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这些长短兵、甲胄、火铳都去了哪里。”李佑恭看着刘继文说道,他带了八百人,完全足够了,无论地方是否配合,他都要查清楚。

    如果这些武器装备,全都流入了安南,这不等同于广东地方军和朝廷直管的南洋水师打起来了?

    这仗打成这样,就太闹心了。

    李佑恭忧心忡忡,三天后,他得到了一个让他有点哭笑不得的结果,武器装备的确全都没有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也没有流向海外之类的地方。

    确切地说,这些总计价值四十二万银的武器装备,除了在账上存在,现实里,根本就没存在过。

    四十二万银里有三十七万银,都被三司衙门、广州府衙门,给挪作他用了,几乎绝大多数,都挪到了丁亥学制的推行之上,因为朝廷对丁亥学制十分的关注,为了取得一些更好的成效,才会这么做。

    在事上和安下这个矛盾中,广东地面官员选择了事上又安下。

    整肃武备,的确可以保一方安宁;可是推行丁亥学制,既可以满足朝廷的指示,又可以让百姓真的能上三级学堂。

    广东巡抚刘继文,显然对这些银子的去向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会出面阻拦。

    这个武库案真正被装到官吏口袋里的银子,只有不到六万银。

    三十一万银里,十五万给了广州大学堂,十五万给了广州地面三级学堂营造学舍。

    李佑恭面对这个结果,放下了内心的杀心。

    “就不怕倭患再起?这般挪用武库之费。”李佑恭亲自去看过广州大学堂,建的真的好,不输于京师大学堂的庞大规模,同时也看到了落在实处的三级学堂。

    广州府的丁亥学制不仅落到了实处,甚至不逊于松江府。

    丁亥学制推行最好的地方是松江府,其次是广州府,然后才是京师,京师可是最先试点,京师情况复杂,户部审计严密,搞不了这些歪门邪道。

    刘继文颇为坦然的说道:“这门口就是南洋水师,连以前比较多的粤东水匪都销声匿迹了,光是电白港,就停着七艘快速帆船。”

    倭患这个事儿,刘继文有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倭患能够凶焰滔天,原因之一是嘉靖禁海。

    嘉靖禁海的力度甚至超过了洪武年间,导致把海权拱手让给了这些倭寇水匪,而当初禁海的嘉靖二年,倭人争贡,导致祸乱。

    而当时朝中主流看法是:倭患起于市舶,遂罢之。

    严厉的禁海制度实行,大明连船都没了,海权自然落入敌手。

    北人可能不太理解这个逻辑,等同于说北虏禁养马,把马都杀了,没了马匹的北虏,连军屯卫所半农半兵的军兵,都打不过。

    这是一个错误的政策,大明缺船少兵,最终,倭患在嘉靖二十九年爆发。

    现在大明不再禁海,再加上门口就是南洋水师,广州府、两广地方,还真不怕倭患再起。

    林道乾这个大海盗,的确很厉害,可是这些海盗,从来不敢出现在大明的海域,更不敢出现在水师的炮口之下。

    “按贪腐案奏闻圣上吧。”李佑恭最终没有把这个案子定性为监守自盗,而是定为了贪腐,只要不是大量武器装备流入安南,事情都不算太大,没必要死咬,把广州地方官员咬的千疮百孔。

    他到广州府来,最重要的目的是保证前线作战,不被后方掣肘,获取战争的胜利,他的一切决策行为,都是围绕着这个目的进行。

    李佑恭同步进行商贾稽查,但凡是涉及违禁之物走私贩私的商贾,被悉数缉拿归案,涉及到了钢铁火羽走私,死罪难逃。

    松江水师调拨了六万军,加上南洋水师本来的六万军,一共十二万水师,镇守在广州府,李佑恭要做什么事儿,都没人能拦得住他。

    情况比皇帝预估的要乐观的多的多。

    真没有那么多的内鬼,一共只有十二个商贾,涉及到了钢铁火羽的走私,而且规模都不算太大,如果不是打仗,甚至罪不至死,可惜战争已经开始了,斩立决是肯定的。

    朝廷的海防巡检司,不是白设的。

    走私贩私最多的还是白货,就是合法合规,为了逃避税赋的货物,其中最多的就是来自安南的方糖。

    糖是一种很贵很贵的商品,而方糖是甘蔗的提取物,也是白糖的原料,广州府的糖坊真的很多很多,原料供不应求。

    而广州海防巡检司,对于走私白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海防巡检也是人,上了岸,也是要买些糖的,阿公也喜欢便宜的糖。

    可走私黑货,钢铁火羽阿片,那海防巡检的阿公,就要出动水翼帆船了。

    你的船再快,还能快的水翼帆船?

    甚至二十多年来,形成了一种普遍的默契,操持走私白货的商贾、穷民苦力,会自发的向阿公举报走私黑货的亡命之徒,毕竟这些亡命之徒,对阿公而言,个个都是功劳。

    这些走私白货的商贾们,对不法坚决说不!不能因为同行德行有亏,导致整个行业受到严厉打击!

    如果海面上黑货太多,阿公会集体出动严打,规模很大,连走私白货都得停下,短则一旬,长则三五个月,三个月没进项,真的顶不住。

    按照刘继文的说法,光靠海防巡检那两百个巡检、三千名弓兵,根本防不住走私贩私,只好采用这种条件筛选法,把那些亡命之徒筛选出来。

    李佑恭没有过分干涉地方之间的默契,他才不会犯蠢,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既然地方形成了这种默契,而且运作良好,随意干涉,除了破坏衙门和百姓的关系,毫无作用。

    只要是开海,走私贩私,尤其是白货,都是免不了的。

    如果真的想彻底消灭多数的走私贩私,最好的办法就是迁界令,就是不允许百姓靠近海边五十里的范围,设立常态巡逻,别说走私贩私了,想出海打鱼都难如登天。

    刘继文和李佑恭聊完了武库贪腐案后,开始说起了广州府经济,他面色严肃的说道:“黄金宝钞需要对广州府定向增发,以取代糖票,这种糖票容易仿造,使用不便,私票、假票层出不穷。”

    李佑恭在广州府,同样也观察到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现象,这个现象就是广州府的人,都在用一种糖票。

    大明钱荒呈现出了大都会白银堰塞,而腹地、小城白银严重短缺的窘境,疏浚颇为困难,但朝廷已经最大限度的通过各种手段,去疏浚了。

    广州府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了原来的三倍,从围四十里的城池,扩大到了围七十里,商贸极其发达,而且电白港海面上的船帆,遮天蔽日。

    密州有倭银入明,松江府、宁波府、福州府都有倭国、墨西哥、秘鲁的白银,大量流入。

    广州府是五个市舶司里,唯一一个没有白银堰塞的大都会。

    因为广州府面对的南洋、面对的西洋,都是极度缺乏白银的,缺乏白银,商贸极度发达的情况下,黄金宝钞的推行,在广州府是极其顺利的。

    王崇古还在的时候,王家屏入京,求到了王崇古的门前,请王崇古帮忙,在广州府设立会同馆驿。

    虽然这种银荒的现象,有所缓解,可广州府的白银仍然不够充足,黄金宝钞在广州府大量使用的同时,民间各种杂票,层出不穷。

    最终糖,作为硬通货,把这些杂票全部统一,整个广州府使用规模最大的就是黄金宝钞,其次就是由广州府衙以白糖、红糖、方糖为锚定物发行了的糖票。

    糖票和大明的盐引一样,都可以当做货币使用,在广州府可以买到一切想要买到的货物。

    “定向增发。”李佑恭斟酌了一下,低声说道:“刘巡抚,礼部在环太商盟推行黄金宝钞,阻力重重,但好像南洋、西洋,黄金宝钞,大有可为。”

    “咦?”刘继文猛的坐直了身子,他眼中泛着精光,斟酌再三,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

    他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事上,两广巡抚在倭患频发的时候,是两广总督,这个位置总督军务,虽然自凌云翼走后,就变成了巡抚,但依旧要承担戎事的职责。

    李佑恭这话头一起,刘继文在电光火石之间,把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他笑着说道:“东边不亮西边亮,我仔细斟酌后,会写一封奏疏入朝,也谢李大珰提醒了。”

    刘继文对李佑恭这个横冲直撞的宦官,其实没有太多的好感,他这个地方官员没给钦差下马威,李佑恭这个钦差,刚到广州地面,就跑去武库给了他刘继文一个下马威。

    可现在李佑恭一句话,一切误会解除了,站得高看得远,李佑恭对朝中的动向,了解的更加清楚。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黄金宝钞需要向广州府定向增发的问题,又解决了朝廷想要加强经济殖民的困扰,事上和安下,都得到了解决。

    环太商盟不行,西洋商盟可为。

    西洋商盟需要一种一般等价物,来衡量各种货物的价格,黄金宝钞无疑是最合适的首选。

    糖票这个东西,属于地方性质的有价票据,出了广州府没人认也就罢了,各种私票、假票,也让广州府疲于奔命,查处违禁私票、假票,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往往得不偿失,而且也缺少朝廷的背书,做起来束手束脚。

    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更不会存在两难自解,如果问代价是什么,显而易见,缺少货币的西洋,要接受大明用纸,买他们的货物了。

    大明不再强横,他们手里的黄金宝钞就是完全的废纸一堆,大明一直强横,黄金宝钞就是真金白银。

    万历维新,总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代价向外转移,减少改革的阵痛,减轻改革阻力。

    这次,也不例外。

    黄金宝钞如果没有一个巨大的蓄水池,迟早有天学了费利佩的金债券,破产三次,信誉全无,国失大信,人心启疑,这是礼部从费利佩金债券上学到的教训。

    “还是得谢过李大珰提点。”刘继文再次表示了诚挚的感谢,拿出了一叠黄金宝钞。

    宦官这种生物,你不给够银子,他们真的敢在皇帝面前诋毁,还是不要太得罪的好。

    李佑恭看着那一叠黄金宝钞推了出去,笑着说道:“使不得,都是为陛下做事,刘抚台不必如此,咱家在广州做事,还要仰抚台照付。”

    互相推拉了一番,李佑恭最终没有收下刘继文的行贿,看起来,多少也有个一千银的厚度。

    送走刘继文的时候,李佑恭不由的想起了侯于赵,侯于赵不是不会人情世故,是根本没这个概念。

    李佑恭在七月初二,收到了一份捷报。

    娄虎骆尚志攻下了红河北岸的广安城,海阳城位于红河南岸,本该互为掎角,这个掎角之势,真的很难进攻。

    本来,广安城遇袭,海阳城守军应该出城应敌,这样夹击之下,来犯之人只能退兵。

    可是广安城被进攻的时候,海阳城守军不动如山!

    骆尚志防备了半天,随时准备撤退,愣是把广安城打下来了,海阳城守军都是纹丝不动。

    广安城被攻破,海阳城守军,直接望风而逃了,连守都没守一下。

    骆尚志一举拿下了升龙城的海洋门户,海阳和广安,等于说升龙城对大明敞开了大门。

    这个结果,连骆尚志都十分的意外,这次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不是总攻,但敌人的抵抗意志,有些过分薄弱了。

    这次广安城俘虏了三千六百人,只有一百二十名大明人,剩下都是安南人,和之前姑苏岛那一批俘虏的比例就完全不同了。

    历朝历代的经验而言,安南这个地方,确实是好打,同样不好治。

    安南情况,有些太复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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