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秋凉入梦
林晚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空。秋意已浓,梧桐叶片片飘落,铺满了小区的人行道。她拢了拢披肩,感觉一丝凉意从窗缝钻进来,直透心底。
这年她四十八岁,却觉得自己已经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她没有去看。无非是广告或者小区通知,再不会有那个曾经会问她“晚饭想吃什么”的人发来的消息。丈夫周明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事实上,他上周正式提出离婚,说遇见了真爱,而那真爱不是别人,正是林晚大学时代最要好的闺蜜杨晴。
“真是俗不可耐的故事。”林晚当时竟笑了出来,周明被她笑得不知所措,那张曾经让她痴迷的脸上写满了尴尬与不解。他当然不会懂,她笑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人生这出戏实在太拙劣,连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厨房里的水烧开了,哨音呜咽着。林晚慢慢走过去关掉煤气,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茶杯温热着她的手,但那点暖意迟迟渗不进皮肤里去。
她想起母亲生前常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母亲走的那年也是秋天,肺癌带走了她,从确诊到离世不过四个月。父亲则在一年前因心脏病突发先走了,老两口感情好得一辈子没红过几次脸,连离开都舍不得相隔太久。
父母合葬在老家的山坡上,面朝一片稻田。下葬那天,林晚站在坟前竟流不出眼泪,只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像被人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周明当时搂着她的肩,轻声说:“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谁能想到,不过三年光景,物是人非。
门铃响了。
林晚放下茶杯,迟疑了一下才去开门。门外站着儿子周旭,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妈,我让阿姨炖了鸡汤,拿来给你尝尝。”周旭笑着进门,脱下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柜里。他今年二十三岁,刚参加工作一年,和交往三年的女友租了间小公寓同居了。
“又不是周末,怎么跑过来了?”林晚接过保温桶,闻到从盖缝中飘出的香气。
“想你了不行啊?”周旭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个举动自他长大后已经很少有了。林晚心里明白,儿子是知道了离婚的事,担心她。
母子二人坐在餐桌前,林晚小口喝着鸡汤,周旭则讲着工作中的趣事,刻意避谈父亲。林晚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他小时候,每次生病发烧都要搂着她的脖子才能睡着。
那时总觉得日子漫长,盼着他快些长大。如今他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需要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是自然规律,林晚懂得,只是难免有些怅然。
“妈,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周旭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
“打算?”林晚放下汤勺,“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能有什么打算?”
“不是,我是说......你要不要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我出钱。”
林晚笑了:“你那点工资还是留着娶媳妇吧。我没事,真的。”
送走儿子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林晚洗了保温桶,放在一旁准备明天送还。她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旧相册。
照片里的她二十出头,站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笑得灿烂。身旁是杨晴,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像一对亲姐妹。那时候她们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将来结婚互相当伴娘,生孩子要认干亲。
后来林晚和周明恋爱,杨晴是第一个知道的。周明请杨晴吃了好几顿饭,拜托她在林晚面前多说好话。那些年,他们三个人常常一起出去玩,周明甚至开玩笑说要不要再找个男生凑成两对。
翻过一页,是婚礼照片。林穿着洁白婚纱,杨晴作为伴娘站在她身旁,周明看着她的眼神满是爱意。那天敬酒时,杨晴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声音哽咽,当时林晚以为她是太感动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别的情绪。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连续震动。林晚拿起来看,是周明发来的消息:
“林晚,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有些事情可能你误会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感情的事真的说不清。”
“杨晴也很痛苦,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林晚放下手机,没有回复。能误会什么?她亲眼见过他们手牵手在商场逛街,那亲昵的姿态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那天她本是去买给周明的生日礼物,想给他个惊喜,没想到惊喜成了惊吓。
她没当场揭穿,默默回家了。周明晚上回来还假装无事发生,直到她平静地问:“你和杨晴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一刻周明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惊慌,羞愧,但最后竟然有一丝解脱。
“半年了。”他说,“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林晚当时出奇地冷静,没有哭闹,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就进卧室关上了门。那晚周明睡在客厅,从此他们开始了分居生活。
夜深了,林晚却毫无睡意。她打开电脑,无意中点进了一个许久不用的博客。最新的一篇日志还是五年前写的,关于父母相继离世后的感受。那时她写道:“生命如此脆弱,我们该如何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讽刺的是,写下这些话时,她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是幸福的家庭和真挚的友情。
博客有一条新留言,来自一个陌生账号:“无意中读到您的文章,感同身受。我也失去了至亲之人,至今仍在学习如何与悲伤共存。”
林晚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她鬼使神差地回复了那条留言:“有时候我觉得,悲伤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不再是我需要克服的东西,而是与我共存的状态。”
没想到对方几乎立刻回复了:“深夜未眠的人,各有各的心事。希望你不介意陌生人的问候。”
就这样,林晚和一个名叫“南山客”的陌生人聊了起来。对方言语间透着温和与理解,不说空洞的安慰话,只是静静地倾听。林晚罕见地敞开心扉,讲述了婚姻破裂和友情背叛的事,这些连对儿子都没完全说出口的话,却对一个陌生人倾吐了。
“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感觉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她写道。
南山客回复:“我年轻时也曾这么想。后来一位长者告诉我,当我们疲惫到想要永远睡去时,或许只是因为需要一场真正的休息,而不是终结。”
“如何区分休息与终结?”林晚问。
“休息是为了醒来后重新开始,终结则否。”南山客回答,“给自己一点时间,或许会发现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宽广。”
聊天持续到天边泛白。最后南山客说:“秋天虽然凄凉,但也有它独特的美。明天若是有空,不妨去公园看看银杏,这个季节正是它们最灿烂的时候。”
林晚答应了,并非真的想去,只是不忍辜负对方的好意。
第二天是周六,林晚睡到近中午才起床。打开手机,周明又发来几条消息,语气越来越焦急,说要回来取一些东西。林晚简单回复:“随时都可以,我在家。”
下午门铃响了,来的不仅是周明,还有杨晴。两人站在门外,像一对做错事的孩子。
“进来吧。”林晚平静地说,侧身让开路。
周明看起来瘦了些,眼袋很重。杨晴则低着头,不敢与林晚对视。他们结婚时买的沙发,如今坐着三个人,却物是人非。
“晚晚,我......”杨晴刚一开口就哽咽了。
“直接说事吧,你们来取什么?”林晚打断她。
周明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想好好谈谈离婚的事。财产分割,房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林晚看着这对男女,忽然觉得他们可怜。周明眼角的皱纹比以前深了许多,杨晴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指甲上的蔻丹已经有些剥落。
“财产按法律程序走吧,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别想亏待我。”林晚说,“至于这房子,我住了十几年,习惯了,希望你同意留给我。”
周明明显松了口气:“当然,房子归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只有一个,”林晚看向杨晴,“请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把我当朋友了?”
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从来没有,我始终把你当朋友。只是感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原本没想伤害你,”周明接话,“一开始只是偶尔聊天,后来......”
“后来就睡到一起了?”林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那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终林晚站起身:“我知道了。你们去收拾东西吧,周明,你的衣服和收藏都在书房里。”
那两人如获大赦般迅速走进书房。林晚站在客厅里,听着里面传来收拾东西的声响,忽然觉得这一切荒唐可笑。二十年的婚姻,三十年的友情,最后浓缩成几箱需要带走的物品。
临走时,杨晴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说:“晚晚,真的对不起。”
林晚点点头,没说话。关上门后,她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傍晚时分,她想起与南山客的约定,鬼使神差地去了附近的公园。银杏叶正是金黄灿烂的时候,落在地上铺成一条金色地毯。不少人在拍照,孩子们奔跑着抛撒落叶,笑声清脆。
林晚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来公园玩的情景。那时父亲会把她扛在肩头,母亲则在一旁笑着提醒小心点。那些简单的快乐,不知何时被遗忘了。
“很美,不是吗?”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晚转头,看见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微笑着看她。老人大约七十多岁,满头银发,衣着整洁,膝盖上放着一本素描本。
“是啊,很久没来看了。”林晚回答。
“每年都这么美,却每年都让人惊艳。”老人说着,拿起铅笔在素描本上勾画起来,“不介意我画你吧?这个角度刚好,你和银杏树构成了一幅很好的画面。”
林晚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老人画得很专注,不时抬头看她一眼。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温暖而不灼人。
“完成啦。”过了一会儿,老人说,然后把素描本转过来给林晚看。画中的她坐在长椅上,身后是金色的银杏树,神情略显忧郁却平静。
“画得真好,”林晚由衷赞叹,“您是画家吗?”
“业余爱好罢了。”老人笑着说,“退休后才开始学的。年轻时总说没时间,等有了时间又觉得太晚。后来我孙子说,爷爷,学习永远不晚,于是我就报了美术班。”
林晚看着画中的自己,忽然问:“您经历过觉得过不去的时候吗?”
老人沉思片刻,说:“我六十八岁那年,老伴走了。我们在一起四十三年,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整整一年,我几乎不出门,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怎么......”林晚试探地问。
“后来我小女儿生了个孩子,非要我去看看。”老人眼中泛起温柔的光,“抱着那个小生命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结束一段旅程不代表不能开始新的。只是不同而已。”
他把画纸撕下来递给林晚:“送给你。记住,秋天之后还有冬天,然后春天又会来的。这是自然的规律,也是人生的。”
林晚接过画,由衷地道谢。老人笑着摆手,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她坐在长椅上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公园里的人渐渐稀少。
回到家,林晚把画贴在冰箱上,然后打开电脑。南山客已经发来了新消息:“今天去看银杏了吗?”
“去了,还遇到一位有趣的老人。”林晚回复,然后详细讲述了今天的经历。
南山客回应:“看来今天你有意外收获。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我们惊喜。”
“你为什么叫南山客?”林晚好奇地问。
“取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退休后我搬到郊区的山脚下住,试图过一种更简单的生活。”
两人又开始聊起来,从文学到艺术,从人生哲学到日常琐事。林晚发现南山客知识渊博且富有智慧,总能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
周旭周末来看她时,惊讶地发现母亲状态好了许多。“妈,你好像......不一样了。”
“哪有什么不一样,还是你妈。”林晚笑着端出自己做的点心,“尝尝,新学的配方。”
儿子咬了一口,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好吃!爸要是知道错过了这个,肯定后悔死。”
话一出口,周旭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闭嘴。林晚却只是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爸选择了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周旭仔细观察母亲的表情,确定她没有强颜欢笑,才松了口气:“妈,你真坚强。”
“不是坚强,只是想通了。”林晚说,“人生苦短,没必要困在过去的泥沼里。”
离婚程序进行得很顺利,林晚没有设置任何障碍。签字那天,周明看起来反而比她更难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说:“林晚,你是个好女人,是我配不上你。”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了。”林晚平静地回答,“祝你幸福。”
走出律师事务所,阳光正好。林晚决定步行回家,顺便去菜市场买些新鲜食材。路上她经过一家画廊,橱窗里陈列着一些油画作品。忽然想起公园里遇到的那位老人,她心血来潮走了进去。
“请问你们这里收业余画家的作品吗?”她问店员。
店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我们偶尔会举办社区艺术展,下次在一个月后。您有兴趣参加吗?”
林晚想了想,说:“我刚开始学,可能还不够格参展。但不知道你们是否开设成人美术课程?”
女孩热情地介绍起来,画廊正好有周末油画班,针对零基础的成年人。林晚当即报了名,感觉内心久违地涌起一丝期待。
回到家,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南山客。对方很快回复:“太好了!艺术是疗愈心灵的良药。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压力好大啊,要是画得太差怎么办?”林晚开玩笑地说。
“记住,创作是为了表达自己,不是为了取悦他人。享受过程就好。”
周末上第一堂美术课时,林晚发现自己确实是班里最没经验的学员之一。但她并不气馁,按照老师的指导认真调色、运笔。画完一幅简单的静物写生后,老师居然表扬了她对色彩的感知力。
下课后,林晚买了一整套画具回家。她把闲置的客房改成了小画室,每天下班后都会练习一会儿。绘画让她发现日常生活中被忽略的美——水果的色泽,窗帘的纹理,窗外的云彩变化......
她开始带着素描本出门,记录所见所闻。公园里的老人孩子,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市场里的商贩顾客,都成了她的模特。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对生活的感知变得敏锐起来。
南山客成了她的艺术导师和精神挚友。他们会讨论不同画派的特点,分享各自的作品。林晚得知南山客本名陈南山,曾是大学文学教授,退休后独居在山脚下,因车祸导致双腿不便,但并未因此消沉。
“身体受限后,反而发现了世界的其他美好。”陈南山在邮件中写道,“不能远行,我就开始观察身边的一草一木,发现微观世界里同样有浩瀚宇宙。”
林晚告诉他:“是你让我明白,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
秋天深了,银杏叶几乎落尽。林晚的绘画技巧有了明显进步,老师建议她尝试创作一幅原创作品参加社区画展。她思考良久,决定画一系列四季主题的画,表现时间流逝中的生命之美。
周旭来看她时,被画室里的作品惊呆了:“妈,我不知道你这么有天赋!”
“只是业余爱好。”林晚谦虚地说,但心里很高兴。
“爸知道你开始画画了吗?”周旭问,“他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和杨晴阿姨经常吵架。”
林晚停顿了一下刷笔的动作:“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了。”
儿子拥抱了她一下:“妈,我为你骄傲。你真的......焕然一新了。”
林晚笑了笑,心里明白这不是改变,而是回归。回归到那个在大学里热爱文学艺术的自己,那个在成为妻子母亲之前曾经有无数梦想的年轻女孩。
社区画展那天,林晚送去了两幅作品:一幅是秋日银杏下的长椅,灵感来自遇见陈南山那天;另一幅是窗前背影,表达孤独与希望的交织。
令她惊讶的是,两幅画都在展览上卖出了不错的价钱。买主之一竟是那位在公园遇见的坐轮椅的老人,原来他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收藏家。
“你有独特的视角和情感表达,”老人对她说,“继续画下去,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展览结束后,林晚决定用卖画的收入出去旅行。她选择了江南水乡,那是她年轻时一直想去却总是没机会去的地方。
周旭有些担心:“妈,你一个人行吗?”
“正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林晚笑着说,“别担心,我会每天发照片给你。”
出发前夜,她与陈南山通了电话。这是他们第一次实际听到对方的声音,陈南山的嗓音温和沉稳,让人安心。
“旅途愉快,”他说,“旅行是重新认识世界,也是重新认识自己。”
江南的秋意比北方温柔许多。小桥流水人家,乌篷船在河巷中穿梭,林晚坐在船头,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水墨画中。她拍了很多照片,画了不少速写,尝试用画笔捕捉水乡的神韵。
一天傍晚,她在小镇茶馆歇脚时,邻座一位老先生突然晕倒。林晚立即上前帮忙,运用单位学过的急救知识施救,直到救护车赶来。老人的家人感激不已,邀请她共进晚餐。
饭桌上,她得知老人是当地著名的民俗学者,家中有大量关于江南文化的藏书和资料。为表感谢,家人允许林晚随意查阅这些资料。
这个意外插曲让林晚萌生了新的想法。她开始收集整理江南民俗文化的素材,计划创作一系列以传统节日为主题的作品。
旅行结束后,林晚整个人焕发着新的活力。她开始着手创作新的系列画作,同时报名学习了数字艺术课程,希望用现代媒介表现传统文化。
陈南山鼓励她:“这个想法很棒,传统文化需要当代的表达方式来传承。”
周旭来看她时,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母亲了。林晚不仅外表更加精神焕发,言谈举止间也充满了自信和热情。
“妈,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有活力了。”儿子开玩笑说。
“因为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林晚说着,展示她的新作品,“人生没有统一的模板,每个人都可以创造自己的活法。”
冬天来临的时候,林晚的作品在本地艺术圈小有名气。她收到邀请,在一家咖啡馆举办小型个展。开幕那天,周旭和女友都来了,还带来了一束鲜花。
令林晚意外的是,周明也出现了。他独自前来,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
“我听儿子说了你的画展,”他有些拘谨地说,“想来祝贺你。”
林晚大方地接待了他,带他参观作品。周明看得很认真,在一幅题为《重生》的画前驻足良久。画中是一只凤凰从灰烬中展翅高飞,用色大胆热烈,与林晚过去的风格截然不同。
“你变了很多,”周明最终说,“变得......更加耀眼了。”
林晚微笑:“人总是会变的。”
周明犹豫了一下,说:“我和杨晴分开了。原来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只是被一时的激情蒙蔽了双眼。”
林晚平静地看着他:“抱歉听到这个,希望你以后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周明似乎期待更多反应,但林晚已经转身去接待其他客人了。他站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展览很成功,多幅作品被预订。活动结束后,林晚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是陈南山发来的:
“今天是你个展的日子,遗憾不能亲自到场祝贺,但心与你同在。与你相识这段时间,我看着你从绝望走向希望,如同目睹一朵花在寒冬后重新绽放。生命总有低谷,但也总有出路,关键在于保持前行的心和发现美的眼睛......”
林晚反复读着这封信,内心充满感激。她回复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是你让我明白,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每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希望有一天能当面致谢。”
令她惊讶的是,陈南山回复了一个地址和邀请:“如果你不介意山路崎岖,欢迎来我的山居小坐。这里的冬景别有韵味。”
林晚考虑了一会儿,回复:“荣幸之至,周末见。”
周六清晨,她开车前往陈南山居住的山区。山路确实蜿蜒,但沿途风景美不胜收。枫叶还未落尽,点缀在苍翠山色间,如同大自然绘就的油画。
陈南山的居所是一座简朴但雅致的平房,无障碍设施完善。他本人坐在门廊的轮椅上等候,比林晚想象中更加清瘦,但目光炯炯有神。
“欢迎光临寒舍。”他微笑着伸出手。
林晚与他握手:“终于见面了,南山老师。”
“叫我老陈就好。”他引领林晚进屋,室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文人雅趣。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大多是山水题材。
“这些是......”林晚仔细观看墙上的画作。
“闲暇时胡乱涂鸦,见笑了。”陈南山谦虚地说,但林晚能看出这些画作功底深厚。
两人聊了一下午,从艺术谈到文学,从人生哲学谈到日常生活。林晚发现与陈南山交流异常投缘,仿佛遇到了知音。傍晚时分,她帮忙准备简单的晚餐,两人继续畅谈。
“你知道吗?”陈南山说,“最初读到你博客上那篇文章,我被其中真挚的情感打动了。后来看到你的回复,感觉你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林晚点头:“那时确实觉得无路可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只是需要转变视角。”
“危机危机,有危必有机。”陈南山微笑着说,“中国古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饭后,陈南山展示了他的画室和一些未公开的作品。林晚被一系列描绘山林四季变化的组画深深吸引,尤其是那幅冬雪图,静谧中蕴含着蓬勃生机。
“冬天看似万物寂灭,实则大地在积蓄力量,等待春天的爆发。”陈南山解释道,“人生亦是如此,有时需要沉潜,才能更好地绽放。”
回程路上,林晚一直回味着这句话。她想起自己经历的这个秋天,似乎正是这样一个沉潜与转化的过程。
圣诞节前夕,周旭带着女友正式宣布订婚。林晚高兴地为他们准备了一场小型庆祝会,甚至邀请了周明。见面时难免有些尴尬,但大家都努力保持着礼貌和体面。
周明悄悄对林晚说:“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真为你高兴。”
林晚真诚地回答:“也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新年那天,林晚收到陈南山的礼物——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附信中写道:“新的一年,愿你的艺术之路越走越宽广。”
林晚回赠了自己创作的江南水乡系列画作的复制集,并写道:“感谢您引领我发现生活中的美。新的一年,希望能继续向您学习。”
寒冬渐深,林晚却感觉内心越来越温暖充实。她开始创作一组新的画作,表现不同女性在不同人生阶段的美与力量。周旭的未婚妻成为她的模特之一,两人通过这次合作建立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一天清晨,林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记得不久前,她也曾站在这里感觉人生无望,如今同样的景色却显得宁静美好。
手机响起,是陈南山发来的照片:山居院落积雪皑皑,几枝红梅傲然绽放。配文曰:“寒梅雪中尽,春风柳上归。”
林会心一笑,回复道:“期待春天,也享受当下。”
她拿起画笔,开始勾勒新的创作。窗外,雪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银白的世界。林晚看着这一切,忽然明白:
人生如同四季轮回,有春华秋实,也有冬藏夏长。每段旅程的结束都是新旅程的开始,只要心怀抱负与希望,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
这个冬天,林晚不再感到寒冷和孤独。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热爱与价值,也明白了生命的真谛——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发现自己内心的光,并将这光照亮前行的路。
画笔在纸上舞动,色彩在画布上绽放。林晚微笑着,继续创作她的新作品,也创作着她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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