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回礼”二字落下，名为恐怖的开关被那六根早已在高温下隐隐发红的枪管狠狠按下。
那并不是一种双方有着任何哪怕一丁点“势均力敌”可能性的交战。
在那片即便在海风吹拂下依然保持着百度高温的炼狱里，汉森少校最后的底牌——M48巴顿坦克那90毫米的厚重主装甲、那些经过诺曼底血战洗礼的老兵们的勇气、以及所谓的战术协同，在一瞬间变得像是一个充满童真的笑话。
切·格瓦拉与另外两名战友所驾驶的“破军”，并不是以一种狂战士般的姿态冲锋，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正在修剪灌木般的从容，径直撞碎了美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在密集的弹雨中漫步，用那种每分钟数千发的金属风暴，将那几辆原本作为陆战之王的坦克像开罐头一样硬生生撕开。那种将科技代差具象化为纯粹暴力的场景，将这场战斗从所谓的“军事冲突”，直接变成了一场充满黑色幽默的“屠宰”。
直到最后，只剩下极少数被故意放走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幸运儿”，带着那不可名状的恐怖记忆，跌跌撞撞地逃向那片此时已经变得死寂的海滩……
“吱——嗡——！！”
高速旋转的电传动马达声，在那六管机炮咆哮之前，就已经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那些脆弱的人耳鼓膜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快……快退！”
那名早已吓破了胆的坦克车长猛地缩回炮塔，甚至来不及盖上那厚重的舱盖，就只能用已经嘶哑的喉咙对着送话器狂吼。
“倒车！倒车！离它远点！！”
那辆重达45吨的钢铁巨兽M48发出悲鸣，驾驶员慌乱地将档位挂入倒挡，巨大的履带卷起带着火星的碎石，想要逃离那个指着它额头的“红眼死神”。
晚了。
“BRRRRRRT——！！”
第一串暗红色的火链从切·格瓦拉的左臂喷涌而出。
那不是子弹。那是一道甚至连肉眼都无法捕捉间隔的、连续不断的固体激光。
几乎是接触的一瞬间。
那辆坦克的正面装甲就腾起了一团团令人牙酸的铁花。那些原本足以抵挡朝鲜战场上大口径反坦克炮的铸造钢装甲，此刻却像是那劣质的硬纸板遇到了一把被烧红的餐刀。
无数暗红色的穿甲弹芯在火光中欢快地跳舞，钻入，然后——引爆了弹药架。
“砰！”
并没有像电影里那种夸张的火球。这是一种内部的殉爆。沉重的炮塔像是一个被高压锅顶飞的盖子，“哐当”一声斜着飞出去好几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岩壁上，挤扁了两个还在试图装填巴祖卡的倒霉弹药手。
而那钢铁的车身，依然因为最后那点惯性在后退，拖出一地燃烧的油料和从内部被喷出来的猩红涂鸦。
“散开！那是机炮！快散开！”
汉森少校躲在一块已经因为高温而开裂的巨石后面，手里那把M1911早就掉不知道哪去了。他抱着步话机大喊，但即使是他自己，也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因为山谷里的噪音实在是太大、太可怕了。
那三台装甲分开了。
不再是站桩。
它们身后的巨大推进背包喷出了蓝白色的等离子尾焰。那种重达数吨的钢铁造物，竟然像那从幽灵船上飞下的恶鬼一样，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直觉的灵活性，高高跃起。
“咚！”
一台“破军”直接跳到了山谷半腰的一个制高点上。脚下的岩石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粉碎。
而在它下方那些原本躲得好好的重机枪阵地，瞬间变得像是一群被老鹰盯着的小鸡一样，彻底暴露。
那个黑人机枪手托尼，已经完全傻了。他手里依然死死地拽着已经空了的弹链，那双因为恐惧而充血得通红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那个落下的巨大黑影。
“哦……那是……”
他最后的遗言还没有完全从嘴里吐出来。
一道金属洪流就像是死神吐出的一口痰，从天而降，将他和那挺他引以为傲的M2重机枪，一齐钉成了碎片，揉成了一团分不清是肉还是铁的暗红色物质。
鲜血溅在那黑色的装甲板上，甚至没留下一点痕迹，就被那极高的体温瞬间蒸发成了红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怪物？！这是什么怪物！”
排长把最后两颗白磷燃烧弹从腰间扯下来，像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去死吧！下地狱去吧！”
他嘶吼着将手雷扔了出去。
准头极好。两枚手雷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正在突进的切的装甲胸部。
“嘭——”
刺目的白色死光瞬间炸开。那种一旦沾上就像附骨之疽一样根本无法扑灭的白磷火，立刻包裹了那黑色的机体。高达两千度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不凡变形。
“中了！他妈的中了！”
有几个本来已经把步枪扔了准备跑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又停下了脚步，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欢呼，仿佛抓住了在溺水前最后一根稻草。
汉森少校的瞳孔也瞬间缩小，指甲几乎要抠进石头缝里。这白磷足以把坦克的钢板都烧软……
然而。
那个被白光包裹的“火人”。
下一秒，那巨大的机械左臂，做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如同人类掸灰般的动作。
它甚至没有使用远程武器。
“轰！”
那巨大的等离子推进器再次出力。那个浑身带着粘稠火光的金属巨兽，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像是一颗从太阳中心冲出来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动能，直接撞进了前沿阵地的人群里。
“咔嚓。”
没有用枪。
那巨大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液压动力手掌，仅仅是那样随意地一抓。
刚才还在欢呼的一名中士，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半空中，他的脖子就像是一根可怜的干稻草，在那足以轻易捏碎坦克炮管的握力下，发出一声清脆到甚至有点好听的声响。
那个高大的身影随手一甩，将那具已经软趴趴的尸体像扔一个破麻袋一样扔出去好几十米，重重地砸穿了后方一辆卡车的帆布顶棚。
火光在他的外甲上燃烧，慢慢剥离，露出来依然是那冰冷、漆黑、甚至连一块疤痕都没留下的金属本色。
就好像他刚洗了个热水澡一样。
寂静。
再一次的寂静，在震耳欲聋的马达声中降临。那些原本微弱的希望之光，在那一瞬间彻底熄灭了。
如果连那个连上帝都能烧死的火都伤不了这个家伙。
那他们手里的这种只能发射几个铅弹的小玩意儿，又算是什么呢？
“跑……快跑……”
一名年轻的新兵，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甚至忘了要拿好自己的头盔。他扔下那支加兰德步枪，哭喊着，转身就跑。他根本不敢再看那个红色眼睛一眼。
而这种情绪，像是一种比毒气还要致命的瘟疫。
整个营。崩溃了。
什么战斗队形，什么荣誉，什么大红一师的骄傲。在这无法理解的、绝对的非人力量面前，统统变成了随着那些碎裂的石头一起随风飘散的尘埃。
“别跑！回来！给我守住……见鬼！那东西过来了！”
汉森少校打空了手边最后一支别人丢下的卡宾枪。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喊。
或者说，不是他不想跑。
是那个东西，已经到了他面前。
切的装甲站在他面前，那巨大的阴影将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他置身于一片死神的阴翳之中。
汉森的腿像是被某种强力胶水粘在了地上，怎么拔也拔不起来。他只能瘫坐在那，手脚并用地向后蹭着，那双原本属于指挥官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涣散和崩溃。
他看见那个巨大的黑色头颅又一次歪了歪。
那双毫无感情的红色电子眼就像是在扫描他的灵魂。
但这一次，切没有开枪，也没有伸出那个足以捏死他的大手。
那台机甲突然转过身，抬起右手上的机炮，对着远处那些像受惊蚂蚁一样试图翻越陡坡逃窜的步兵群打了一串精准的点射。
“轰轰轰——”
泥土和血肉同时飞溅。那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封路。
那条本来不算宽阔的出口被几发打偏的大威力弹药炸得更窄了。但这反而让那些幸存者的求生欲爆发得更疯狂。
人们不再互相拉扯帮助，而是将跑得慢的人推倒，踩着战友的身体往外爬。
“告诉……他们。”
那仿佛是从深渊里传来的合成电子音再次响起，音浪甚至震得地上的小石子都在跳动。
机甲弯下那如同山岳般的腰身，那张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形状类似人脸的面具几乎贴到了汉森少校那布满冷汗和灰尘的鼻尖上。
“这次，只是……利息。”
“咔嚓——滋——”
液压释放的高压气体直接吹飞了汉森的帽子。
下一秒。
“破军”的引擎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猛地转身，留下了那个已经彻底尿了裤子、只剩下半条命的汉森少校，朝着山谷深处的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
只剩下了那几辆燃烧的坦克残骸，在那一地冒着烟的弹坑之中，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噼啪爆裂声。
像是这支曾经名为“陆战先锋”的王牌部队，最后的一声，没出息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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