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托马斯的声音很有磁性，像是那种你在电台午夜访谈里会听到的知心大叔，但此时说出来的内容却冷得像冰。
他绕着那张桌子，像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一样慢慢走着。
“休斯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世界看出我们的虚弱。一个帝国的崩塌，往往不是因为它的城墙被攻破了，而是因为没人再相信那堵墙还能保护或者是惩罚什么。”
“但是……”他转过身，看着那位负责算账的戴眼镜中年人，“你说得也没错，我们的口袋空了。现在去和太平洋对面那群拥掌握着天知道多少黑科技的人正面硬刚，无疑是让一位破产的赌徒去和赌场老板玩命，那是找死。”
“那您的意思是……？”休斯将军皱起眉头。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
托马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古巴雪茄——这大概是从战前某种特殊渠道搞来的存货——在鼻子底下深深地闻了闻。
“既然我们正面打不过那个巨人，也不能让邻居觉得我们好欺负。”
“那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个后院，变成我们的餐桌呢？”
他把那根雪茄轻轻放在地图上的南美洲板块上。
“你们看看这里。”
“这片大陆。它是如此的肥沃，如此的庞大。智利的铜，委内瑞拉的油，巴西广袤的农田和数以亿计的廉价……甚至可以说是免费的劳动力。”
“宾州是走了，那确实很疼，就像被砍掉了一根手指。但既然血止不住了，我们为什么不去从别人身上吸点血来补呢？”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那个秃顶的大卫·帕特森终于点燃了他的烟斗，在烟雾缭绕中，他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是说……彻底吞并？”眼镜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架，声音有些发干，“但这违反了所有的国际法，这会……”
“国际法？”托马斯哈哈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谁写的国际法？不就是我们当年有力量的时候写的吗？现在这桌子都要翻了，谁还在乎那个？”
他用力把雪茄杵在地图上那个名为“巴西”的地方。
“这很简单。那些地方现在是一盘散沙。古巴确实是个硬骨头，那里有龙国人给的硬刺，我们暂时碰不得，免得硌了牙。好。”
“但是……除了古巴以外呢？”
“阿根廷？智利？那里可没有龙国人的无人潜艇。那里有的只是一群还在为了昨天的面包游行的暴民，和一群只想把财产换成美元然后移民来这里的腐败军官。”
托马斯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我们不需要双线作战，那样确实很蠢。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快速的、如同外科手术般的——消化。”
“把那些国家的政府打烂，或者直接换掉。把他们的矿山变成我们的国有资产，把他们的人口变成我们工厂里的燃料。有了这片大陆上的所有资源作为支撑，我们的GDP能在五年内翻一番，我们的工厂会有怎么也用不完的原材料。”
“到那个时候……有了这层‘血肉’重新武装起来的我们，才有资本站在这里，和太平洋对面的那位，真正平起平坐地谈条件，或者是……干一架。”
“如果现在不去吃。”托马斯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把勾子，试图勾出这些人心中最深处的贪婪与恐惧。
“如果现在不去吃……等到龙国人那个什么见鬼的‘援助计划’在那些地方真的生根发芽了。等到整个南美洲都变成了拿着那种红色封皮书，架起破军装甲的‘古巴’。”
“到那时候，这美洲大陆上，就不再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了。”
“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
他收起雪茄，像宣判一样说道。
“这是生存问题。”
“要么，让他们恨我们。要么，让他们变成我们餐盘里的肉。在这个世界老二的位置上，可容不得什么温情脉脉。”
休斯将军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看着那个被雪茄按住的地图，那是大片的绿色雨林。在他眼中，那些不再是丛林和山川，而是金灿灿的、可以重新换成航母和轰炸机的资本。
而那个负责管钱的中年人，也没有再转他的笔。他有些神经质地抓了抓头发。作为一个精算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疯狂提案背后的数学逻辑。
如果加上那些“战利品”带来的红利，确实……财政赤字的红色曲线会被瞬间拉平，甚至可能走向绿色。
但这代价……是将半个大陆拖进地狱。
但地狱在南边，哪怕那里的火烧得再旺，也总比烧在自己的客厅里要好，不是吗？
但秃顶的帕特森却在这时轻轻磕了磕他的烟斗。
“很好的演讲，托马斯。很有煽动性。”
老头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得不带些许波澜，甚至还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但也很有风险。”
“你想吃肉，这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谁能保证你这次伸出去的叉子，不会正好叉在另一块铁板上？”
帕特森拿出一张照片，那是高空侦察机拼了老命才在边缘海域抢拍的一张模糊照片。照片上不是潜艇，也不是战舰。
那是几个正在从一艘货轮上卸货的集装箱。上面印着的不是枪炮，而是一个不太显眼的龙形标志，以及各种拖拉机和钻井平台的编号。
“那只东方兔子已经在挖洞了。”
“他们援助的，不只是枪。那些拖拉机，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机床。比鱼雷更危险。”
“你这边刚准备动刀叉，说不定那些贫民窟里的穷鬼手里，也早就被塞了一把同样的‘手术刀’呢？”
“更重要的是……”
帕特森抬起头，那浑浊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刺穿了时空的迷雾。
“你真的觉得，如果我们全力南下。那位一直在北方虎视眈眈的东方龙，会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们把他的潜在朋友吃掉，而不做点什么？”
“万一……这是一次围魏救赵呢？”
“万一……我们这边刚转身去‘吃饭’，那位就把我们在欧洲好不容易剩下的一点裤衩，也给扒了呢？”
托马斯的脸色僵了一下。这个假设确实戳中了他的痛点。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只剩下烟斗燃烧声的死寂。
双方像是两头在悬崖边对峙的野牛，谁也没法把对方顶下去，但谁也都不敢真的往前再跨出那一步。
只有那自动咖啡机嗡嗡的声响，依旧在走廊里不知疲倦地响着，像是某种令人烦躁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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