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花之暗影
时间刹那静住。
花辰惊了。
我也惊得说不出话。
静谧的温度像是灼日下金灿灿的阳光，一直把人翻来覆去的晒烤，直到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花辰的脸通红。
我却看呆了。
点点星光下的少女，乌发红颜，白皙的皮肤，清浅的呼吸，柔软的触感，还有那一跳一跳的心脏……夜晚的风不住地吹，却吹不散她眼中琥珀光辉。
扑通扑通！
扑通……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喃喃着她的名字，亲吻在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花辰……”
花辰呆呆看着我，全身的血液都在不住地往大脑涌。她抓住我腰的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恨不能把它掐断。
我有些吃痛，抬起头看她。
眼里却带着笑。
“这样，算不算喜欢你，花辰？”
花辰怔怔看着我。
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我很少能看到花辰呆滞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花辰在笑声中回过神，手上一用力，立刻把我拉近。
玫瑰花瓣的朱唇翕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唤我姐姐，但她只是问我：“什么样的日出，是姐姐想看的？”
我愣了愣，随即笑着用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大概……是像你这双眼睛一样好看的吧。”
山风如羽，转眸而过，可手底下的温润却是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馈赠。
“姐姐……”她终于唤我。
可随着这动容轻柔的呼唤，却是一道急促的“彭”声突然在耳旁炸响，紧接着就是哗啦啦散落的木架树枝声。
火光猛地熄灭，又蓦地亮起。
我感觉到脚边有东西倒下，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母亲送给花辰的披肩。
披肩不知道被什么击中，燃气一股糊焦味。
“怎么回事？”我心里升起一股紧张，下意识想要直起身看一看。
可花辰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向上坐起的肩膀。
“是枪声。”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声音却十分笃定。
我一吓，直接懵住。
花辰紧紧抿住唇，略略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外面看一眼：“姐姐，你待在这里别动，我……”
“不准走！”我立刻按住她。
花辰以为我是害怕，笑着安抚我：“没事的，姐姐，我……”
“不准动！”我眼里透出不允反驳的厉色，花辰看得一愣。可是下一秒，她却感觉到了我浑身的战栗。
是，我是害怕。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听到枪声怎么可能不害怕？但我不是一个人，花辰在这儿，我得保护她。
如果我没记错，母亲送给花辰的披肩，在花辰去取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就架在了石头旁的木柴堆上晾晒。
开枪的人在能见度这么低下的黑夜里居然精准射中了这块披肩，要说巧合，怎么可能？
失控冲向花辰的车，被子弹命中的披肩……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该想得出来——有人要杀花辰。
花辰有生命危险！
心脏像是被冰水泡过一样，剧烈地收缩，让我全身上下都打着冷颤。可我还是抱紧身下的人，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下。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花辰半张着口，怔忪地看着我的脸。
她能感觉到身上之人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像一只珠蚌努力张开蚌壳护住里面的她。明明害怕到全身颤抖，明明知道护住她，自己就可能会死，明明是那么得柔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可这个人就是愿意一次又一次为她赴死，将她保护在身后。
她是她的姐姐。
可她不该是她的姐姐。
子弹摩擦后的焦味还在蔓延，山顶的树木草丛后却传来了“莎莎”的脚踩枯叶碎石的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金属擦过夜色中石头的刺耳声。
有人在靠近。
还拿着枪。
听声音的杂乱程度，还不止一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救花辰？
紧张地闭上眼睛，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暗中死死咬牙。
砰！
砰！
砰！
“彭——！”突然而来的爆炸声响彻在整个天际，我被吓得一跳，差点瘫软下去。
可没等我有什么动作，石头后面就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
火光飞射，刺耳难耐，宛如死神的镰刀，正摩拳擦掌等着取走人类脆弱的性命。
隐隐中，我好像听到母亲焦急的呼喊。我想要答话，可又怕暴露花辰的位置，只能捂住花辰的耳朵，煎熬地忍耐着。
好在赶来的花家保镖身法不错，接到报警的警察们对这一次的交火也十分有经验，混乱的局面很快就控制住。
警察找到我们，我的手脚已经僵硬，满头大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景象，脑中一阵眩晕接着一阵眩晕，好半天才意识身上的伤口在痛。
干裂的嘴唇已经发不出声音，但我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花辰的脸上。
直到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看见毫发无损的花辰，我才卸下最后一丝力气，缓慢地松开捂住她耳朵的手，被警察带来的护士姐姐小心翼翼地扶到轮椅上坐下。
就在这时，初光破晓，晨曦倾泻，迷离的光辉一点一点漫过黑夜，升起最明艳的暖旭朝阳。暗沉的寒气如潮水般从山头一直退向山脚，就连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之气都一并带走。
泼天的红光宛如一朵绽放的巨大玫瑰，永远热烈，永远光明，永远照亮在高处。
而光影中的我们，沐浴着熹微，却只能仰头遥望。
触不可及。
花辰好像才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想要来扶我，母亲的声音却在此刻传来。
“花辰，花蟾，你们没事吧？我马上就……”
“兰兰，兰兰，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啊……”
“医生，医生！快过来，医生，我妻子流血了，快来人——！”
混乱的脚步声揉杂着母亲痛苦的呻吟和父亲暴怒的吼叫，我愣了一两秒，旋即就要冲过去，可是突然而来的眩晕却让我一头栽向地上，好在花辰及时扶住了我。
她把我往母亲那里推，可父亲已经抱起母亲，被众人簇拥着上了救护车，一路疾驰而去。
飞扬起的尘沙飘飘落落，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和花辰就这么被留在了满是鲜血弹药的山头。
护士姐姐过来安慰我们，说是母亲一定会没事，要先送我们回医院。我默不作声地紧紧握住花辰的手，明明很痛，花辰却一声不吭。
回到医院后，我呆呆望着雪白的病房天花板，突然就晕厥了过去。
然后就是整宿整宿的噩梦。
一会儿是“彭彭彭”的枪声，一会儿是母亲半身是血的连衣裙，有刺耳的刹车声冲向黑暗中最熟悉的身影，我心惊到心脏都停止，可是手脚却僵硬得一动都不能动。
血泊从昏暗的灯光不断蔓延，一直到我的脚边。我想要高声尖叫，却看花辰的脸在血泊中浮现，然后瓢泼大雨轰然而下，狰狞的电光一下就把她的模样击得粉碎。
“花辰，花辰——！”
“我在，我在的，姐姐。”花辰听到我的尖叫，立刻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却觉得手脚冰凉，一直在抖。
“告诉我，”我哭出了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你，为什么母亲会……”
“姐姐！”花辰升高声音，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一下咬住下唇。
看着我带着泪光的眼睛，花辰皱了皱眉，无奈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就是想太多了，没有人想要杀我，母亲大人也安好，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有说杀人就杀人的？”
我抿住唇，忍不住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满眼的不信。
花辰静默了一下，拨开了我额前的发丝，露出雪白光滑的额头。她闭上眼睛，轻轻落下一吻。
我怔住。却听她在耳旁轻声说：“姐姐，车祸只是意外，那个司机喝醉酒了，这是证据确凿的事。还有山上的枪声，警察说了，是国外的雇佣兵和境外的一帮毒枭约定了在这儿交易，正巧我们撞了进去。这件事他们已经跟了好久，这一次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生活。”
“姐姐，安心下来，好好养身体。本来前几天你就该出院，我也要回国外的学校去了，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温温的热感又悄无声息地爬上双颊，我赶紧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花辰看到我的样子，还以为我在害怕，好看的秀眉又紧锁了一分：“姐姐……”
“我明白了，我不会多想的。”
得出有人要杀花辰的结论后，我就觉得荒谬。花辰从小就是花家尊贵的小姐，优秀而亲和，从来与人为善，旁人不会，也不可能与花家为敌，更别提要杀花辰了。
根本就没有站得住脚的依据。
唯一可能的，就是我想太多了。
一连两次经历这样生死攸关的变故，我的精神难免承受极大的压力。是我自我调节能力太差，才会胡思乱想，如果再影响花辰的学业，我就真的愧疚难当了。
“花辰，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快些回去吧，不要耽误你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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