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秦烟的过去（1）
初秋的晨风带着一丝凉意，通过教室敞开的窗台穿堂而过。
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在校园内回荡。
秦烟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摊着语文课本，目光虚浮地落在窗外楼下一个人影身上。
那身影很瘦，微微佝偻着背，裹着一件灰扑扑的旧外套，头发随意的挽着。
一股没来由的情绪在蔓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酸。
“秦烟，你妈妈找你。”
班主任从外面走进来，在她身边说道。
秦烟僵硬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无声的注目礼中，一步步朝着教室门外走去。
走廊空旷的风灌了一身，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惊涛骇浪。
还没看清对方的脸，枯瘦的手臂便将她牢牢圈住，拥在怀里。
“烟烟，不知不觉你都那么大了，让妈妈抱抱。”
“对不起，妈妈不是不要你，是没法子，那时候太难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做父母的哪有不爱孩子的，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年丢下你，妈妈的心都碎了啊....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想你啊，梦里都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以后，咱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母亲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落在秦烟的脖颈上。
那痛彻心扉的忏悔冲击着她数年的委屈和对母爱近乎本能的渴望。
鼻尖一酸，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充满，视野一片模糊。
忽地，一阵咳嗽响起，打破了气氛。
穆芳芳痛苦的弯下腰，整个人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
……
穆芳芳租了一间屋子。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中药味的浊浪扑面而来。
秦烟放下书包，看着母亲佝偻着背，起身去倒水。
穆芳芳的咳嗽不分昼夜，撕心裂肺，每一次都像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灰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将水递给母亲，她转身准备去熬那散发着浓浓涩味的中药。
然而，空荡荡的药篮里，什么也没剩下了。
怎么办呢？
她问自己，一遍又一遍。
秦烟去找了裴臣。
彼时，裴臣早早辍学，跟着一个略微有名的地头蛇混，瘦高的身影斜倚在网吧柜台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吊儿郎当。
十七八岁的他，眉间没有任何青涩，有的只是那市侩与戾气。
秦烟低着头，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说你妈回来了？”裴臣主动问。
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裴臣乐了:“那挺好的啊，以后你也有依靠了，怎么看着不开心的样子？”
“她生病了......”
裴臣的笑僵在嘴角，“很严重吗？”
“应该吧。”
“改天有空，你带上你妈，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算了，也别改天了，就明天吧，你看行不？”
秦烟敛眸，沉默着没说话。
裴臣弯下腰，与她对视:“放心，钱的事我来搞定。”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肺癌。
单薄的肩膀抖如落叶，她紧攥着报告，指骨苍白。
她的心被恐惧和绝望充斥。
呆呆坐在医院楼梯间，将头埋在膝间，压抑而悲恸的呜咽响起。
良久。
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只剩下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对失而复得的母爱的孤注一掷，压倒了理智的警告。
“裴臣哥，我想.....借点钱。”
裴臣舔了舔干涩的唇，打着哈哈说:“这个病治下去可是一笔大数目，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妹妹。”
“我知道你有路子的，对吧？”
少女轻抿着嘴唇，仰头，琉璃色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眼周泛红，隐隐透露出几分倔强和坚持。
裴臣的路子是地头蛇的高利贷。
他拗不过她，最后只能带她去见人。
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在会所里穿行，最终停在一间棋牌室外。
裴臣被拦下，在另一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秦烟走了进去。
昏暗灯光下，赌博桌旁围满了人，烟雾缭绕中是一张张亢奋或麻木的脸。
吆喝声，筹码碰撞声，粗俗的笑骂声震耳欲聋。
来到一张单独的台球桌旁，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出大片狰狞纹身的彪形大汉正俯身瞄准。
“龙哥，人来了。”工作人员示意道。
被称之为龙哥的男人眼皮抬了抬，扫了来人一眼。
那双细长的眸子像淬了毒的针，穿透弥漫的烟雾，精准的刺在秦烟身上，像看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就是你要借钱？”
男人嘴角轻微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
“你借了以后拿什么还？有房子吗？有车吗？什么抵押物都没有，这让我很难办事啊。”
“不过也不是没其他办法，你把自己抵押给我，你觉得怎么样？”
“嗯？说话，哑巴了？！”
秦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股混杂着绝望和破罐破摔的孤勇悲愤冲上他的头顶，挺直了那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了的脊背。
“行。”
简洁的一个字，像惊雷一样在相对安静的角落炸开。
龙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少女，嘴角的笑意真了三分。
“爽快！”
他拍案，站起身朝身边小弟招手示意，“来，把字签了，然后你去找段彦拿钱。”
金额、利息、还钱日期......
她麻木地，一笔一划地填上那些足以吞噬她一生的数字。
“秦烟，你可记好了，要是在规定的时间里，你还不了钱的话.....”
男人那带着一丝恶趣味的眼神在她脸上、身上游移一瞬，随即收了回去。
“你随我处置。”
……
“烟烟，我的好女儿，妈妈...妈妈对不住你，拖累你了，等医生安排了手术，妈妈好起来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努力赚钱，把债还完......”
穆芳芳躺在床上，虚弱无比，但仍旧拉着秦烟的手，舍不得松开。
“对了，你把钱给妈妈吧，医院各种流程麻烦，你还要上学，免得你来回跑，耽误时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还不放心妈妈吗？烟烟，妈妈爱你，等妈妈好起来以后，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用力，带着一种虚幻的承诺感。
钱有了，妈妈会好的，对吧？
这个念头像一颗微弱的火种，暂时驱散了她连日来的阴霾和恐惧。
她甚至开始小心翼翼的勾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租一间小小的，带花园的房子，妈妈做好饭等她放学回家。
或者.....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这微弱的念想，是她仅存的慰藉，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梦里似乎有久违的，模糊的暖意。
(https://www.dindian55.com/html/4373/4373325/23989724.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d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d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