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春日宴

治平四年四月，这个春日里，生机比寻常要旺盛些。

因着西北地区有着大量空缺，此次春闱入榜的人选是前所未有的多。春闱放榜后，各处听取报喜声一片，从街头到巷尾，几乎家家户户都沾着喜气。

明徽郡主府里刚办完满月酒没多久，就收了一大圈人送来的请帖。

盛明兰刚从汴京书院下衙回来，就接到了女使送过来的请柬：“郡主，这是今儿盛家的王大娘子亲自送来的请柬，说是盛三郎考中了，虽说险些掉出榜尾，但好在是榜上有名。三日后，郡主若是空闲，便请郡主过去吃两杯酒，和姐妹们玩闹半日。”

“大娘子今日怎么来了？”盛明兰翻过请帖随意看了两眼，又放到了托盘上。“三哥考中了这是喜事啊，明儿派人回话，我自是去的。”

“今儿王大娘子带了忠勤伯爵府的盛娘子、勇毅侯府的盛娘子来看二姑娘，还带了不少礼物过来。”女使见郡主没有旁的吩咐，又退到一边去。

小桃亦步亦趋跟着她：“姑娘若是不想回盛家也能推了吧，反正您公务繁忙，这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

盛明兰跟她向来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要做个孝顺女儿。我倒是不怕天下人的嘴巴，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省了很多麻烦，那又何乐不为呢？再说了，我也许久没见大姐姐、五姐姐了，姐妹聚在一处说说闲话也还好。”

自打小桃出嫁后，盛明兰只觉得哪哪儿都不习惯，不算血脉至亲，小桃便是在她身边陪伴她最久的人，叫她如何能够割舍的下。

就算常问她日子如何，左右从嘴巴里出不来一个坏事，还是小桃在盛明兰生产时过来收着，才有了空闲时候说话。

听着小桃常处在后院里没事干，整个人无趣的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张和下衙后总是很晚很辛苦了。张娘子忙着铺子的事儿，倒是她成了个“富贵闲人”。

盛明兰躺在床上和她说笑：“不妨去我庄子上玩几天，你爹娘在那边管事，你去了也自在。”

“姑娘还拿我当孩子哄呢，能常来陪姑娘说话就很好了。爹娘身上都有差事，哪能误了庄子里的正经事。”小桃两手轻轻一捏，一个山核桃的就被完整的剥开了，核桃仁被小桃放在盘子里，堆成了高高的小山。小桃见这座小山已经成了，就两手捧着盘子到盛明兰跟前。

盛明兰捏了一个放到嘴里，便示意她放下：“你如今都是官眷了，伺候我的活儿就让别人来做。”

小桃把盘子放在床上的小几上，说道：“我才不想当什么官眷，我巴不得一直做姑娘身边的贴身女使。”

听她这么一说，盛明兰倒是有个主意：“近来送女子进汴京书院读书的人家越发多了，书院里的女师和女武师都在招人。你好歹也是跟我打小一起练武见过血杀过人的，不如也来试试。”

小桃明显有些意动，但是，“姑娘，我读书不多，也能做人老师吗？”

盛明兰让她起来转了一圈，小桃不明所以，跟着她的话转起来。

“瞧瞧瞧瞧，这虎背熊腰，这身强力壮，这一脚能踢飞个盗匪的力道，你不能当女武师，谁能当？”见把人逗笑了，盛明兰就说：“放心吧，当女武师要教的不是什么之乎者也，多是教习些马术、射箭、长枪，这些保命技，就算是打不过，总要让她们能跑得过。”

汴京城的富贵迷人眼，往日没有战胜之时，都是夜夜笙歌。更别说如今西夏已经没了，吐蕃陷入内乱，连辽朝都老实了不少，真有几分兄友弟恭之意。

连盛明兰这样的身份推拒了些宴席，还有数不清的请帖送入府中，就知道京中的富贵人家是如何游戏人生。

三年光阴流转，春去冬来间，当年遣往西北的那批官儿已能独当一面。如今只盼着朝廷送来新血，再留任三年，就能让他们卸任归京，述职复命。

比这批官吏更早踏回东京的，是原本西夏前沿疆场的将士与家眷。

忠敬侯府前几日便车马云集，这日明徽郡主府的马车刚到，府门便早早撤了门槛。侍从引着马车穿堂入院，车帘掀开时，齐衡怀里抱着粉团似的齐婵，盛明兰牵着蹦蹦跳跳的齐姚，先后落了地。

张大娘子刚陪着老夫人进了内院，转身出来就撞见了盛明兰，飞似的扑到跟前，笑着捶了她一下：“好你个盛明兰！竟来得这样迟！莫不是我离了东京这几年，你早把我忘到脑后去了？”

盛明兰忙笑着回抱她，手臂圈得紧紧的：“张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儿敢啊！月月给你寄的信堆起来怕有半人高，还不够证明我的心意么？”

张桂芬也用力回抱过去：“明兰！可算又见到了！”

两人松开手时，才见一旁的郑大夫人正侧身等候，见她们看过来，便轻轻福身，给盛明兰与齐姚行了礼。张桂芬忙侧身避过，也跟着敛衽还礼。

郑大夫人见她们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便笑着转去招呼其他贵客。齐衡也知趣，哄了齐婵两句，便带着不为往前院去了，特意留了这方天地给她们叙旧。

盛明兰拉过两个孩子，快声道：“姚儿、婵儿，快来见过张家姨母。”

两个雪团似的小人儿立刻脆生生地喊道：“见过姨母。”

张桂芬看着她们粉雕玉琢的模样，按捺了半晌才没伸手去揉她们的小脸。褪下一对錾着缠枝福禄纹的镶宝金环送到两个小孩儿面前：“两个小乖乖，多漂亮啊！这是姨母给你们的见面礼。”

齐姚齐婵接过金环时还不忘甜甜补了句  “多谢姨母”。这两个孩子在盛明兰跟前向来乖巧懂事，宫里上下见了没有不疼爱的，便是往来的亲友也常宠溺。盛家老爷这么个冷心的人，见着了这两个小的，就没有不带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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