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灾施粥
都说北地苦寒，今年的严寒尤甚。
临近年关，楼下不远的坊市，早已没有来走货的商队和货郎，集市上的人寥寥无几。
姜玉蓉站在酒馆二楼的窗前，望着外面依然纷扬的大雪，眉头紧锁。
“老板娘，咱们酒馆地势算高的，还没被积雪困住，城北那边，恐怕不乐观。”
孙婆子负责酒馆客房的打扫，此时为姜玉蓉倒上一杯热茶，口中念叨，“唉，北地百姓苦啊，一年到头就那么点口粮，赶上大雪封山，连门都出不去了！”
尤其住在村里，厚雪覆盖出村的路。
四周一片白，迷路是常有的事儿。
要是赶上生重病，根本寻不到郎中。
孙婆子老家就在周遭村里，处处不方便。
“是啊。”
姜玉蓉用热茶暖手，心思却飘远。
早些年在京城里，锦衣玉食。
哪怕是冬日，为了不显臃肿，她都不会穿厚厚的棉花衣裙。
若是赶上落雪，必定会换上一身红衣，在京城高门小姐们中出尽风头。
如果没有那一番变故，姜玉蓉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留在北地。
一晃，四年了。
许是住久了，姜玉蓉竟然开始习惯。
百姓们个个大嗓门，不如京城人守礼。
不过，几乎人人都是热心肠。
“孙大娘，看天色，这场大雪应该下不了多久。”
前些时日，姜玉蓉刚好买了一批风寒药。
“到时候，让阿福去分给村人，优先派发老人和孩子们。”
在北地，风寒可以要人的命。
年轻人挺一挺就过去了，老人和孩子体弱，得紧着点。
“老板娘，您真是好心肠！”
孙婆子连连感叹。
她男人病了几年，全靠一家子进城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时不时地饿上一顿。
以至于男人没了后，连一副像样的棺材板钱都凑不出。
彼时，姜玉蓉初到北地，几乎想也没想地掏了银子帮忙。
孙大娘一家感恩，儿子阿福和儿媳二妮，都在她的小酒馆里上工。
这么多年相处，除了最基本的尊卑，孙婆子把姜玉蓉当成家人照料。
“老板娘，城北的屋顶塌了！”
小伙计阿福裹着一身寒气冲上楼，脸色发白，“好多穷苦人家的茅草屋顶都被雪压垮了，现在无家可归的人都往附近的破庙挤。”
姜玉蓉心头一紧。
城北多是大杂院，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
房屋本就破旧，一场大雪，要让很多人流离失所了。
往年，都有不少人留在冬天里，再也走不出去。
“阿福，去把地窖里那三坛最烈的烧刀子搬出来，再装上两袋米。”
姜玉蓉边说边系上厚厚的毛皮斗篷，“通知后厨，用最大的锅，咱们自己带柴火。”
“老板娘，这么大的雪，您要去哪？”
阿福惊讶，“雪还没停，您不能出门啊！”
“去破庙。”
姜玉蓉语气坚决，“那么多受灾的人，总要有人管。”
“成，那我陪您一起。”
阿福知道老板娘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快步下楼准备。
不多时，姜玉蓉带着阿福和两个伙计，拉着装满烈酒，米粮和厚被的板车，艰难地向破庙行进。
积雪已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力。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姜玉蓉不得不用围巾裹住大半张脸，长睫挂满风霜。
破庙里早已挤满了瑟瑟发抖的难民。
老人蜷缩在角落，孩子冻得啼哭不止。
几个青壮年男子正试图生火取暖，却因柴火潮湿而屡屡失败。
“大家让一让，我家老板娘送粮食和酒来了！”
阿福一进庙门，便高声喊道。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无数双眼睛望向门口。
有那体力好的，就想凑上来争抢。
“受灾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只有咱们互帮互助，才能渡过难关。”
有了好处，总有心眼活的。
姜玉蓉见的多了，点到为止。
被提点的难民精神一震，上前帮忙抬锅生火。
姜玉蓉将米倒入沸水中，又取出带来的碗筷。
热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众人精神一震。
“排队领粥，每人都有份。”
姜玉蓉目光扫过人群，心中酸楚。
这些人大多衣衫不厚实，面色青紫，显然已在严寒中煎熬多时。
她舀起一勺勺热粥，不时轻声安慰：“慢点喝，小心烫。”
“那边还有烈酒，喝一口暖暖身子。”
“多谢老板娘！”
“您真是活菩萨！”
姜玉蓉忙着施粥时，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身着戎装的士兵踏雪而来，为首那人身披玄色大氅，眉目冷峻，正是卫栖。
姜玉蓉目光一烫，下意识地低下头。
转身背对门口，继续手中的活计。
卫栖偶尔宿在酒馆客房，大多时候都留在城北大营。
二人交集少，姜玉蓉故意躲着他。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姜玉蓉，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酒馆老板娘。
这般身份，如何配得上他？
卫栖大步走进庙内，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眯了眯眼，沉声吩咐手下：“分成三队，一队加固庙顶积雪，防止坍塌，一队分发带来的棉被，一队去附近搜集柴火，务必让每个人都暖和起来。”
将士们领命而去，效率极高地开始行动。
卫栖则走向施粥处，默默帮着维持秩序。
接过沉重的粥桶，为姜玉蓉省些力气。
他没有再强行与她相认，只是偶尔在姜玉蓉需要帮助时，恰到好处地伸出援手。
姜玉蓉心中五味杂陈，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一锅粥见底，姜玉蓉直起酸痛的腰身，准备再煮一锅，却不慎踩到地上的冰块，脚下一滑。
“小心。”
卫栖一手扶住她的腰，沉声道。
姜玉蓉慌忙站直身体，拉开距离道：“多谢将军。”
很明显的疏离感。
卫栖眼中掠过一丝黯然：“老板娘善心，但也要顾全自己。这样的天气，你若病倒了，这些人便少了一份依靠。”
姜玉蓉始终不曾抬头：“将军言重了，我只是尽一份心力。”
“我带了军医过来，一会儿让他为这里的老人孩子看看冻伤。”
卫栖转移了话题，“你也忙了许久，手都冻红了，去火堆旁暖一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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