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是我要害您
翌日，皇后殿中。
蕈和来得突然，柳偌拂尚且没有什么准备，骤然听闻长公主驾临，她手中的笔顿了一顿，才重新收拾起心绪：“快请进来。”
彼此免了礼数，柳偌拂命人上茶，大宫女奉茶。
一颗心还未提起，却见长公主端起茶碗也不饮，只是拿在手中把玩，她将脊背靠在椅子上，忽然道：“皇后可查到那下毒宫女的身份了？”
柳偌拂平淡如湖水的心中恍然亮起了一圈涟漪，她抿了抿唇，顺势看了眼身旁的大宫女，赶忙坐直身躯，“长公主，本宫已经命人查过，只是那宫女的身份离奇，竟然不是宫中之人。”
蕈和的目光落在茶水上，看不出神色。
柳偌拂余光望了望蕈和，缓缓道：“宫中并没有她的身份记载，恐怕正如长公主所言，那宫人来历不明，当真是梁王的人，潜入宫中是为了警告陛下。”
说完，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衣衫，唇竟发干。
蕈和眼眸缓缓动了动，倒也没有说什么，举杯将茶水饮尽。
“是吗。”
就在柳偌拂缓了一口气的时候，蕈和却忽然放下茶碗，清脆地一声，在空旷的内殿显得格外突兀。
内殿的所有宫人顿时跪下。
就如同一震惊雷，落在了柳偌拂的心上，她一窒，身体慢慢紧绷起来，就如同一把弓起的弦，看着眼前的人。
蕈和没有看她，扬起下巴，淡淡道：“带上来。”
只见一身黑衣的沈清明，面无表情地拖着人走进来，如同提溜小鸡仔一般将一个宫人打扮的宫女直直地扔到她们面前。
柳偌拂看着那圆脸宫女的脸，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唇角越发干涩，她身形一晃，可却强压着没有显露出来。
“长公主，这是何意？”
蕈和唇角勾起轻飘飘的笑，顺势扫了眼，“这名宫女皇后应当熟悉？”
大宫女紧张地四处偷瞄，硬着头皮说：“启禀长公主，这是宫中侍候茶水的低等宫人小月，皇后娘娘平日里不怎么见，想来并不熟悉。”
柳偌拂眨了眨眼，“本宫不怎么见过，不知是她何处犯了错，长公主尽管说出，本宫定会严查。”
“也没有什么事。”蕈和眼眸敏锐，没有放过她们脸上一寸的僵硬，“此宫人似乎都不知皇后平日的习惯。”
柳偌拂一愣，大宫女也微微发怔。
蕈和一笑，“刚才本公主命岁雪送来了茶饼，本公主记得娘娘出身玉清，城中寒松最为出名，便想为皇后娘娘送些吃，便让这宫人呈上来了。”
柳偌拂的瞳孔猛地收起，她垂眸看着眼前茶杯中的茶水，刚才她还未饮，翻开茶碗一看，果然是雪顶寒松！
她只觉得脊背发愣，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颤声说：“雪顶寒松。”
“不错。”蕈和笑得温和，看着柳偌拂的面目，露出了疑惑：“可本公主记得，皇后娘娘曾说过饮雪顶寒松身上会出小疹子，所以从来都不饮。”
蕈和的笑变得玩味起来，目光在那瑟瑟发抖的宫人和柳偌拂身上打转，“这就奇怪了，若是她当真伺候茶水，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娘娘你的习惯呢？”
她将雪顶寒松抬起，抿了一口，“对吧？”
茶香入口，清幽苦涩，正如雪顶般冷冽甘醇。
柳偌拂的身体恍然泄气，长公主用雪顶寒松试她！
宫女听闻大惊失色，她仓皇地看着柳偌拂，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拼命地磕头，“奴婢，才侍候不久，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习性，奴婢大罪，娘娘，奴婢死罪！”
柳偌拂却垂了眸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蕈和指尖沿着茶碗轻轻地滑，她无疑于去纠结这个宫人的身份，“那日下毒的宫人，也是一张相似的圆脸。”
“李代桃僵，皇后宫中少了这样一个人，自然需要相似的人替上。”
“要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宫中这样的把戏，四五岁之时，就在母后身边见得差不多了，皇后还想如何隐瞒本公主。”蕈和清润的眉目，说着极尽温和的话语，却听得旁人一震心惊胆战！
“那日下毒的宫人，才是真正在皇后身边伺候茶水的人吧。”
柳偌拂心尖猛地颤抖起来，她双腿麻木，脸上的神情似乎再也绷不住，她撑着桌面，猛地扑了下来：“长公主，不是我，下毒的人真的不是我。”
她连本宫的称谓都不在用，显然慌了神。
大宫女满目惊慌：“长公主殿下，当真不是娘娘，那日娘娘也吓着了，可那宫女自尽，娘娘是怕长公主您误会，才会让这长相相似的宫人替进来，以防他人猜忌！”
蕈和这才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那种淡然、那种失望，让柳偌拂心惊，蕈和冷声：“没有授意，那宫人怎么敢在本公主的膳食之中投毒；没有接应，砒霜如何带入宫中，皇后，你矢口否认，是将本公主当作傻子吗？”
在蕈和的印象里，柳偌拂一向有主见，从容不迫的模样，着实让人记忆深刻，她何时成了这幅慌张的模样。
看来谁身在局中，都不能太清醒。
蕈和叹了一声，她拾起裙裾，走到了柳偌拂面前，她蹲下与她平视：“皇后，你可知要诬陷一人，怎么诬陷最能成功？”
柳偌拂懵懂地抬起眼睛，双目之中是泪水盈盈。
“是以死明志，那宫人身为你宫中之人，身上染着你宫中的熏香味道，一个宫女，却能在被发现之时，倔强地不置一词，若不是忠心不二到不远出卖，那就是另有意图。”
“她咬舌自尽，让下毒之事死无对证，可她出自你宫中，这点点蛛丝马迹，如何能彻底毁去，只会留下线索，让人发觉，这背后指使是皇后你。”
蕈和的眼眸幽深，“皇后不觉得难以辩驳嘛？”
“长公主，不是我，我从来不曾指使她下毒。”柳偌拂摇着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日一夜她根本就睡不着，她也不知道为何那宫人会突然谋害蕈和。
那圆脸的宫女曾经在她面前声声地说着，长公主对她与陛下的威胁，她也曾意外，那宫女竟然能这么狠绝，说斩草除根，她惊得一身冷汗。
虽然，那一晚她也曾动过到底要不要扫清障碍的念头，可也只是动了那么一瞬，随后她便打消了。
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他们感情深厚，她即便想坐稳皇后之位，即便想要家族振兴，可她也不能用这等阴损的方式，去伤害陛下的至亲，谋害一跳无辜的性命。
哪怕她只是想请长公主永居深宫，说白了幽禁后半生，她也觉得这是场罪恶的邪念，狠狠斥责了自己。
可没有想到，没过几日，那宫人竟然敢私自去毒害长公主！
柳偌拂当时愣住了，其实她原可以解释，她知道长公主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定然会信，可那宫人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地咬舌自尽了！
她心一跳，便错过了最好解释的时机，若是之后再说，只会认为是她见证人已死，谁会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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