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长乐公主

萧子途一踏出寝宫之门，强撑的精神气几乎维持不住，腿一软险些倒下去。

李景铖急忙扶住，手指探于其背上，惊觉他背后衣衫全湿了。

“子途……”李景铖搂着萧子途的胳膊将他搀扶至一无人之处，“你没事吧？父皇与你说什么了？”

“我无事。”萧子途定了定神，“关于陛下的病，秦太医怎么说？”

李景铖摇了摇头：“父皇乃肝瘟之症，此病素日里无恙，可一旦发病，迅疾快猛，这几日父皇精神每况愈下，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恐已回天乏力……”

萧子途：“难怪……”

难怪陛下瞧着已入膏肓，面有死气。

萧子途若有所思道：“接下来殿下面临的可能是一场硬仗了，殿下有信心吗？”

李景铖：“你担心景修回京城逼宫？”

萧子途：“殿下，陛下病危，恐怕届时晟王不用逼宫，他针对的只能是你，陛下留你在皇宫，心中已有属意。”

他这几句话说的隐晦，李景铖自是明白其中意思。

诸多皇子中，只有他被准许留在父皇身边侍疾，为帝之道，驭人之术，父皇在这一段时日里争分夺秒传授。

父皇并没有明确言明要立自己为太子，自己从来都不是父皇心中所选，也许父皇还在犹豫，也许父皇从未想到自己会有突然暴病的一日，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时难以抉择。

萧子途突然抓住李景铖的手：“殿下，张太尉把持着朝政，把持着兵马粮草，京郊南大营统领是晟王的人，一旦晟王率兵逼近京城……”

李景铖心忽地一沉。

子途被夺兵权，自己拿什么与李景修抗衡？

且不说父皇心意未决，就算陛下下诏明确封自己为太子，李景修不顾世人眼光公然反了，自己又能如何？

他抬眸看向萧子途，萧子途连着两日赶路，片刻未歇息，眼里一片通红，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李景铖知道，萧子途就是这样一个人，天崩于面前而不变色，不是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而是他习惯于自己撑着，若他面露败色，如何掌军，又如何号令万千将士厮杀，如何绝地求生。

萧子途垂着眼眸琢磨了片刻：“事情或许还来得及，我写信给郭通郭将军以备不时之需，你写信给康王殿下，如若万不得已，只能靠远在南疆的康王殿下前来勤王，还有，调集你在越州的府兵即刻北上。”

三日后，中秋佳节，清晨，嘉隆陛下的立储诏书召告天下，封睿王李景铖为太子。

随之，第二道诏书，猝不及防降至镇北侯府，萧子途被晋封为护国公，赐婚长乐公主。

当日，夜幕时分，举家团圆吃团圆饭的时候，嘉隆皇帝驾崩。

年轻的帝王在弥留之际死死抓着睿王李景铖的手，喃喃说：“景铖，西境丢失的十座城池一定要复收，朕愧对祖宗……”

半生戎马，也许嘉隆皇帝从未想过大梁的疆土有朝一日会在他的统治下最后落得这般凄凉的结局。

倘若他身体康健，亲自出征，是否可以力挽狂澜？

倘若当初他没有褫夺萧子途兵权，西境是否如今安泰？

没有人能回答他，人生亦没有假设。

年轻的帝王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世间。

*

丧钟响彻皇城，一夜之间，京城戒严，皇宫守卫加强，满城白绫飘扬。

李景修生母丽妃趁乱欲逃出皇宫报信，被萧贵妃一举拿下，押入冷宫。

兵部尚书及张太尉进宫吊唁之时，被萧子途以商讨国事为由囚禁于宫中，皇宫外，兵部尚书府？及张太尉府？被禁军严加看管，闲杂人等不得迈出半步。

京卫署亦是李景修的人，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李简奉命杀入京卫署将京卫署指挥使拿下，投入天牢。

京卫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大换血，新上任的指挥使乃朝中曾经跟随萧策老侯爷的老部下。

京城中一系列动作在开展，彼时，晟王李景修的部队离京城不足一百公里。

萧子途彻夜守在皇宫，与太子李景铖商讨对策，凌晨时分，有太监通传，说是长乐公主求见。

李景铖与萧子途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子途，林洛姑娘……”

李简于一旁而立，听闻愁的抹了一把脸，快言快语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公爷对林姑娘用情至深，视林姑娘为心头肉，他前几日还……”

他话没说完被萧子途喝制了。

这件事能不愁人吗？与长乐公主的婚约那是圣旨，是先皇赐婚，小公爷能不遵从吗？

可林姑娘怎么办？

依大梁律令，尚公主的附马此生不得纳妾，不可豢养外室，以彰显皇室之威。

就算林姑娘事后知情，愿意伏小做低，也无半点可能。

如此一来，小公爷与林姑娘之间的缘分就算是到头了。

关键是长乐公主与康王殿下乃一母同胞，顾念先皇后及康王殿下之情，小公爷对长乐公主也只能好好相待。

这是一个死局，无破解之法。

他们三人正愣怔间，长乐公主已进入厅堂。

长乐公主同其她公主不同，她不骄蛮霸道，性子柔和单纯容貌娇美，自小于先皇后身前教养，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端庄，一身素净孝服衬得她更加柔和。

“见过皇兄和子途哥哥。”长乐公主彬彬有礼道，“长乐想着二位哥哥近日操劳，亲自熬了梨汤，哥哥们喝一些下下火润润喉。”

长乐公主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一玉盏先奉给李景铖：“皇兄这盏，我加了桂花，是皇兄喜欢的味道。”

李景铖笑道：“有劳长乐，皇兄最爱这口桂花味道的梨汤。”

长乐公主婉婉有仪，微笑着又接过另一玉盏递给萧子途：“子途哥哥，听说你近来身子有伤，我加了陈皮与雪参。”

萧子途微垂着目光没有抬头，语气恭谨克礼：“多谢公主殿下。”

李简第一次见长乐公主，手指抠着指间缝，心道：“嘉隆皇帝也算没坑他家小公爷，这位长乐公主瞧着温婉可人，是个能配得上小公爷的女子……”

他思绪游了一圈，激灵一下回过神，心里又暗暗愧疚道：“林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长乐公主举止得体，送完梨汤后一刻也不做停留，仿佛仅仅只是为了送一盏梨汤。

李景铖知道，长乐公主养在深宫，而萧子途长年在军营，他们二人之间多年未见，他这个皇妹是特意来见一见自己未来的驸马。

只是，天明时分，在萧子途离去之时，他见萧子途那盏梨汤仍完好如初，一口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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