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宰了？
石屋里影影绰绰点着烛火。
萧子途迎面对上一双阴挚的眼睛。
那瘦弱书生模样的掌柜的褪去一身店铺衣衫换了一身装束，立马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改见谁都热情熟络的笑脸，眉目阴鸷，五官立体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搜身。”那掌柜下令。
小二模样的那个人上前里里外外把萧子途搜了一遍，什么东西也没搜出来。
“回主人，没有秘函。”
那掌柜冷笑一声：“与他一起的那个逃走的小厮务必要抓回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掌柜手中把玩着萧子途那柄宝剑，抬起眸子：“说吧，你是什么人。”
他说的是大梁官话。
水顺着脸颊流下，萧子途手被绑着，偏头微微甩了甩脸上的水滴，佯装听不懂，低低说道：“原来碰上了黑店，多少银子能赎身？开个价吧？不过……”
萧子途顿了一下，摇头晃脑地“啧”了一声，说道：“不过我昏迷之前，我那同行的伙计把我包裹抢走了，我可以写封信回家，让家里把赎金拿来，不会亏欠欠们的。”
掌柜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打量一眼眼前的年轻人，手指摩挲着刀背。
那柄剑剑刃锋利，剑柄下刻着昭平二字，昭平是萧子途母亲的封号，昭平郡主与萧策萧将军伉俪情深，那把剑是当年萧策将军与昭平郡主大婚之时，昭平郡主找上好的工匠打制而成。
“少装蒜，你到底是什么人？千里迢迢来此处所为何事？”
萧子途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与掌柜的一样，做生意的，这鸟不拉屎又乱糟糟的地方，若不是做生意，谁会来，我半道都被抢劫过一次了，喏，身边连仆人也走散了，多亏遇见了一个半道同行的伙计才能搭个伴，没想到，那王八蛋瞧出不对劲半夜也跑了，我说，到底是你们给我下的蒙汗药，还是那王八蛋给我下的？那王八蛋呢？我看见非……”
掌柜不听想他扯犊子，挥剑指向萧子途：“此剑从何处而来？”
“那王八蛋送的，他说是路途中从一匪人之手买的，买来傍身，据那沙匪说，剑主人身染重病，半路被劫了道。”萧子途眼不眨地应答，“此剑有问题吗？”
“哦？”掌柜将信将疑地冷笑一声。
正如萧子途猜测，掌柜所开的那间客栈的确是一处暗桩，收集南来北往的消息，据他得到的消息，镇北侯似乎的确身染重疾，并且离开了京城。
但是离京之后去了哪里，那就不可知了，他们的人跟丢了。
萧子途微微动了动手腕，他手腕被牢牢捆着吊在石壁一刑架上，身子形成一个“大”字，在他身前放着各式各样的拷打刑具，地面斑驳，应当是沉年积下的血迹而成，已深深浸入地面。
地上还残留着好几具尸体，此地干燥，那尸体早已风化，只剩下一堆残败白骨。
萧子途似浑身无力一般，整个身子挂在那刑架上，他微垂着眸光对那掌柜的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小可有的是银子，何况一柄剑，若掌柜的喜欢不妨拿去，只要把我放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掌柜的走近萧子途身旁，用剑抬起萧子途下巴仔细端详，这位年轻人可不像是寻常商旅之人。
虽说走南闯北的商旅见识广，可饶是见了此等场面不吓的尿裤子也会语无伦次冒一头冷汗，可这位年轻人却镇定自若。
“老实交待，你是镇北侯的什么人？”
萧子途仿佛听到了极可笑的笑话，笑了起来，只是笑声略显嘶哑了些，似乎有进气无出气一般。
那小二扬起手中的鞭子抽了萧子途一鞭子，厉声喝道：“他娘的，笑什么！说，你究竟与萧子途是什么关系？”
“镇北侯？”萧子途笑声停止，“原来你们是镇北侯的仇人？我倒是好奇你们这些沙匪流寇与他有何仇何怨？据说如今执掌玄策营的是五殿下，镇北侯在这个节骨眼怎么会来此处？”
“我说了我可不认识他，我若是镇北侯的什么人，还能被你们轻而易举捉来此处兴师问罪？”萧子途偏了一下头，躲过掌柜手中要刺破他皮肤的剑锋，“不过，作为沙匪，你们倒是有种，敢与镇北侯为敌。”
“镇北侯算他娘的什么东西！”小二眼睛瞪得像铜铃。
萧子途佯装费劲地抬眼，又极困难地摇摇头：“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劫劫我这种过路的商户无关紧要，若真干出一些出格之事，那可就是造反了，算你们运气好，得亏我不是镇北侯的人。”
“呸！”那小二牛眼般的眼睛仿佛要冒火，“老镇北侯杀了我爹，小镇北侯杀了我大哥，我恨不能亲手手刃他。”
萧子途怔了怔，目光缓缓从那斑驳的石壁上挪至小二的脸上。
他萧子途杀的人可多了去了，不知道小二说的是哪一号人。
“我就一商人，什么镇北侯还是沙匪与我没什么干系，你们把我放了吧？你们抢劫无非是为财，给我支笔，你们开个价，我绝不还价，悉数奉上，至于那柄剑有什么问题，你们去抓那个傻大个吧，剑是他赠我的，指不定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如若他是镇北侯的什么人，你们就上他的当了。”
萧子途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耷眉臊眼地胡乱扯着，任他扯出个花，那掌柜自是不相信。
“闭嘴，到底说不说？”小二劈手又是一鞭子，“不说宰了你！
萧子途的衣衫被打破，露出一道血印。
他皱着眉头，夸张地叫唤道：“嘶，说什么呀，给钱还不行吗？”
那小二抬眼询问“掌柜”的：“主人，怎么处理？宰了？”
那掌柜的薄薄一层眼皮下仿佛长了一双毒蛇般灰褐色眼睛，死死盯着人之时，让人胆寒，萧子途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片刻，就见那双灰褐色的眸子微微一转，露出一个叫人发寒的笑容：“待将他的同伙捉住，一刀一刀剜他的肉，看他们二人会不开口。”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
那小二灭了灯将石屋用铁索锁上，也跟着出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萧子途一改浑身没骨头的样子，直起了身子。
他抬脚用脚趾不知从哪摸出一截铁丝，把腿掰到了一个极其柔软的角度将左手绳索割断，而左手把右手绳索也解开，他揉了揉手腕，悄声走到黑牢门前。
洞内昏暗，山石缝隙隐隐有风掠过，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一个骷髅头，那颗骷髅头头轱辘轱辘滚了几圈，撞到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萧子途矫健地躲至一侧，等了片刻，外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石洞不宽，一眼望出去是石壁，萧子途试着用那截铁丝将铁索撬开，而后轻轻托住重重的索链，放置一旁，借着外面露进来的一丝丝天光扫了一圈，只见这确实是个石洞，幽长的隧道一眼望不见头，两侧偶有一些小岔口，也不知道小岔口的尽头是死洞，还是能通往外界。
走了一段路后，萧子途发现洞内似乎并无人把守，不知道那蛮人认为萧子途服了软骨散毫无反抗之力，还是太过于自信。
四下察探一番，萧子途没发现有效线索，洞里除了尸体，骷髅，什么也没有。
他提步向洞口走去，临近洞口向外探去，原来这个洞位于半山腰，洞外有间掩人耳目的茅草屋，茅草屋搭建的更像是一处岗哨，屋顶上有两个披着蓑衣之人在放哨。
萧子途正欲悄无声息将那两个放哨之人解决了，却隐约听到洞内深处另一头传来说话声音。
他身形一闪，于一小岔口的石缝内躲起来。
声音由远及近，声音依然不是大梁国的语言，而是北漠蛮族的口音，听音辨人，人数不多，大约两三个人的样子。
紧紧贴于洞壁一侧的萧子途一瞬间转了几个念头。
在那两个人擦身而过之时，他并没有出手。
从洞内走出的那两个人，用蛮语和那两放哨之人打了声招呼，而后双方行了个军礼，做了交接仪式，新来的那两人于房顶上接班站岗，替下的那两人打着哈欠向洞内走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
萧子途听着声音悄悄又折了回去，他暗中跟着脚步声走，那洞越走越深，越走越暗，暗到极致之后反而又泄出一缕天光，并隐隐有风传入——此洞连通东西，通往两个不同的地方。
就在逐渐可视物之时，萧子途飞身而行，手光如电从其身后袭击，一手一个将那两个打着哈欠的蛮族人解决了。
他速度极快，脖子被拧断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蛮人脸上尚保持着生前的表情，在死的一刹那都没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子途将其中一人身上的草衣剥下披在身上，而后在他二人身上搜出两个令牌，上面写着蛮族文字。
将他二人藏于一隐蔽之处后，萧子途顺着光亮的地方往出去，走出去才发现山洞的那一侧是悬崖峭壁，以山为界，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漠，荒漠深处却可见驻扎的营帐。
萧子途正欲探头察看是否这峭壁有通道能下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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