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刺挠
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林洛不见好,反而身上的红疹越窜越多。
林洛昏迷着的时候被萧子途包成个粽子,想挠也动弹不了,当她醒来之际,萧子途总不能再把她不安分的手钳制住了。
痒,痛彻心扉的痒,痒到生死可恋,林洛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痒能让人生不如死。
她手刚探到脸上,被端着药碗掀门而入的萧子途看到,于是佯装挠头而后又放下。
刚给她把了脉的大夫言辞沉重地重申:“姑娘,切勿抓挠,否则留了疤可就一脸麻子了。”
“大夫,我这究竟是何病?”林洛此时仍不知道自己得了疫病。
萧子途把没她带到寺院隔离区,顺县县令大人在城南还有一处空闲的宅子,于是林洛在那处宅子单独隔离。
“唔,皮肤病,泡疹。”大夫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毫无心理负担。
他说完看向门口处抱臂而立的白面壮汉——那是李简教他说的。
这些日子来,已经有疫病死亡死件,一般人听闻自己得了疫病,首先先被吓没半条病,瞒着病情也是人之常情。
“泡疹。”林洛低低重复了一遍。
萧子途把药碗放在桌上凉着,而后亲自送大夫出门。
走到院子里,大夫停下脚步,一脸惭愧,这几日换了好几个方子,屋里的病人却始终不见好,只是将热症稍稍退下去一些。
对于这种突发疫病,一时半会也研究不出特效的药方,大多治疗的药方是基于补血益气来开的,换种说法,也就是增强自身的免疫力,让自身的抵抗能力去对抗疫疾。
故而,效果参差不齐,对于有的患者有效,有的患者无效,能否抗过去,一方面靠病人的求生意志,一方面靠病人的身体素质,总之,全凭自己的造化。
“抱歉,老夫无能,姑娘身上的红疹越来越严重……”那大夫敛眉低目,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顺县县令的御用大夫,知道面前这位容颜肃目的年轻人是京城来的贵客,怠慢不得,可医术有限,他也是有心无力。
萧子途垂了视线。
暗卫尚没有消息,就算暗卫第一时间接到江老先生,路途遥远,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赶来此处的。
大夫抬眼悄悄看了一眼萧子途,面前这位年轻公子不怒自威,他瞧着无端心里一紧,吞了口口水,补充道:“不过,有一道药浴之法,可多少缓解姑娘身上的痒,我回去将此药配好,差人送上。”
送走大夫,萧子途提步进了屋。
屋里,李简与林洛大眼瞪小眼,林洛攒了些力气,让自己坐了起来,想趁着萧子途不在,轻轻挠一挠,有李简看着,只好作罢。
李简愁眉苦脸看着林洛,而对林洛一张长满红疹触目惊心的小花脸,他实在不忍直视,好在萧子途回来了,他便及时退了出去。
林洛这几日发烧烧的牙都疼,她一脸牙疼地看着萧子途,不明白自己怎么发了一场烧,烧出一身皮肤病,更不明白为什么院里伺候她的人都耳朵上挂着布巾。
她们是要遮什么?难道自己这一身红疹子有异味?还是她病的这几日臭了?
可是她闻不到……
说来也是,她病的这几日,因为长了这讨厌的红疹,再加上她也确实没力气,整日里不是昏迷便是昏睡的,已经好几日没洗过澡了。
不管闻不闻的到,总归这大夏天的,她是要臭了……
“喝药了。”萧子途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走到林洛身旁,却见林洛稍稍躲闪了一下。
萧子途瞧见她诧异的举动,以为她怕药苦,于是笑了笑:“我给你带了蜜饯,服了药之后吃几个蜜饯就不苦了。”
说来也真是倒霉,常言道,逢九的年岁会多灾多难,可林洛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是逢九之年,却不停地在吃药。
先前胳膊上挨了剑伤,服了很长时间的药,眼下又得了这痒死人不偿命的皮肤病……
林洛躲闪并不是因为怕苦,当然确实她也是怕苦,主要是因为她怀疑自己失去了嗅觉,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味道,要不为何人们皆戴着布巾。
她怕萧子途离她太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可床榻也就那么大,她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萧子途吹了吹汤匙里的药,要喂她,林洛抿着唇低低咕哝了一句:“我自己来吧。”
萧子途看了她一眼,便把汤匙递给了她,但药碗他还是端着。
林洛:“……”
她伸手又要拿萧子途手中的药碗,被萧子途拒绝了,萧子途视线看向她左手手腕,左手手腕有一大片的泡疹,动作幅度一大,便绷破。
“小心,别乱动。”
林洛闷闷不乐地轻叹口气,只好就着萧子途的手将那碗药喝了。
萧子途拿出几颗蜜饯喂给林洛,随后又试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是降下来一些,但还是比一般人体温要高。
林洛:“子途……”
萧子途“嗯”了一声:“头还晕吗?”
林洛摇摇头,其实她想问问她是不是臭了,可是没问出口,于是话到嘴边便成了:“我想照镜子。”
萧子途没动,铜镜早被他收起来了。
林洛现在一脸的红疹,怕她看了会难过。
“好。”萧子途说,“我回头差李简去买。”
“这宅子里连个铜镜都没有么?”林洛小声咕囔道。
林洛觉得自己不仅臭了,目前这副尊容估计是状若女鬼。
她偷偷抠了一下手指头处的小红疹:“外面灾情怎么样了?你若忙就去忙吧,我不打紧的,身子好多了,你瞧我都能坐起来了。”
林洛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让萧子途离她远点。
蓬头垢面的,怪难为情的。
萧子途丝毫没有走的迹象,轻轻将她蠢蠢欲动的手指头拨开:“正在陆续进行中,各地方逐渐在恢复。”
他说着顿了一下,仿佛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去“忙”:“念州知州已亲临此处,赈灾济民这些事本是他这个父母官的份内之职,眼下我的份内之职便是将你照顾好。”
“哦。”挠痒痒被抓包的林洛手指头僵在半空,她刚想掩饰性地摸摸鼻子,突然想到自己鼻子处似乎也长了红疹,遂再次僵在半空,最后懊恼地眼皮一抬,可怜巴巴看向萧子途。
萧子途将她手拿下,轻柔道:“忍着些,否则挠成水泡更痒。”
林洛觉得自己现在听不得这个“痒”字,一听见“痒”全身刺挠,注意力全被“痒”吸引过去了,脸痒,脖子痒,胳膊痒,腿痒,背也痒……
天呐,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睡会吧,午膳好了,我叫你。”萧子途说。
痒,睡不着。
林洛伸出指头勾了一下萧子途:“那运河一事呢?还有军粮……”
何以解忧,唯有聊天。
眼下,约摸也只能聊天转移注意力了。
“运河一事需重新规划航道,正在研究解决,军粮……”萧子途心里将李简暗骂了一句,对林洛道,“已经悉数归还,不要紧,不必担心。”
林洛往后撑着靠了靠,然后可能床背蹭到了背部某处红疹,她“嘶”了一声,立马直起背。
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又疼又痒。
她咬着牙,抽着气从牙缝里说出一句话:“运河有何难处么?能拿些相关文书给我看看吗?”
“相关文书?”萧子途问。
林洛解释道:“唔,我拿来转移注意力,要不痒的难受。”
萧子途一点头:“好。”
从前关于京襄运河那张图纸林洛就发表过自己的看法,颇让他惊讶,萧子途冲窗外喊了一声:“李简。”
李简应声而入。
“将我案几上关于念州一带运河的图纸文收拿过来。”萧子途吩咐道。
李简一点头,就去拿去。
他家侯爷都快住在林姑娘这间屋子里了,白日里守着夜间守着,就差把办公房整个搬过来了。
“哎,简大哥。”林洛叫住了李简。
李简回头:“林姑娘。”
“麻烦能给我找个铜镜吗?”林洛问道。
李简看了一眼萧子途:“哦,铜镜啊,好,等我上街去买,不过最近你也知道,外头乱糟糟的,不一定能买到。”
林洛想了想:“实在不行,你们随便给我把剑也行,我拿剑照一照,或者给我把菜刀。”
萧子途:“……”
李简:“……”
萧子途低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如此新奇古怪的主意也只有林洛能想到。
得,这个要求没法拒绝了。
“呃……我尽量去找。”李简扫了他家侯爷一眼,心虚地说完匆忙溜了出去。
不大一会,李简将文书收拾了一下,指挥人搬来一张桌子。
林洛在浑身刺挠的状态下专心致志看起了那些文书,事实证明,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的确管用,她看的专心致志,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痒这码事。
直到近晌午要用饭之时,方才从文书中挪了眼。
午食过后,林洛又找萧子途要来了纸笔,又要来一些地方县志,这些地方县志是萧子途从衙门里拿来的,因为没有实地走访,有些地理知识需要从地方县志里查找。
她忙的不亦乐乎,把自己发臭这件事暂时忘到一边,也不再与萧子途刻意保持距离了,与萧子途商讨一些她个人关于运河改道一些看法。
傍晚时分,大夫送来了制好的用以药浴的药粉。
敲门后一进来,看到萧子途与林洛头挨着头,倒抽一口凉气。
他觉得这位官爷大约是疯了,疫疾传染性极强,这么近距离挨着,又不做任何防护手段,不是找死就是不想活了。
“官爷……”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好歹还是与姑娘保持些距离吧。”
林洛敏感地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
那大夫讲解着药浴的一些使用说明:“此药粉,一日用一次,一次用一小包,一次泡一刻钟即可,切记不可泡的时辰过久,会适得其反,切记切记。”
“哦。”林洛应了一声,把方才那一瞬间的疑惑抛开,开心道,“泡疹可以沐浴?您老人家怎么不早说呢。”
大夫欲言又止地尴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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