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姑娘？是你？
“哎，你听说了没？听说外邦来朝，就在近些日子抵京，据说要与我朝联姻，也不知道会嫁与哪位殿下。”
身旁那桌年轻人在酒桌上窃窃私语，茶余饭后谈论着朝堂之事。
林洛无意间听了一耳朵，愣了一下，外邦来朝？哪个外邦？
就听身侧那男子又道：“依我之见，就不应该把萧侯爷召回京城，一鼓作气将乌赖国踏平，纳入我朝番属国，省得他们再兴风作浪。”
“嘘，你懂什么呀，若萧小侯爷将乌赖国踏平……”那人隐晦地咳了一声，“朝堂之上有人就睡不好觉喽，月满则亏，凡事过犹不及，届时恐难得善终，解甲归田方为上道。”
另一个人摇摇头：“且不论自古能有几个名将功成身退的，萧氏……萧氏就更别提了，百年陇西萧氏如今已成落日黄花。传闻，萧氏一族杀孽太重，故而世代短折而死。”
“据说，小侯爷出世之时，有那云游道士，算过一卦，说小侯爷命犯七杀，乃天煞孤星之命格，天煞孤星，克母克父，不得好死，啧，眼下萧氏血脉凋零，就剩这最后一点血脉了，可千万别绝户喽……”
李简刚从包厢走出，就听到有那不怕死的居然在嚼舌根，什么杀孽什么天煞孤星死不死的，肆意挂嘴边，忒晦气！他一撸袖子就要上前教训那嘴上不把门的，被萧子途伸手拦住。
他只好把撸起的袖子又放下。
本来来此处用饭就是为了多少清净些，没想到一样的人多嘴杂，竟还有那作死的大言不惭妄议皇亲贵胄。
睿王抬眼看向萧子途，萧子途倒一脸无所谓地笑道：“人生谁无死，哪那么忌讳。”
他们这厢提步便要离去，却陡然见身前一坐凳刺啦一声，从另一桌飞过，横在过道。
林洛听的很闹心，萧氏满门忠烈竟被如此抵毁，为国捐躯也能被如此调笑地说成是杀孽太重，她实在听不下去了，长腿一伸，往后一踹椅子，椅子向邻桌滑去。
她大喇喇往下一坐，凑到那桌跟前，从怀中摸出几枚铜板，啪一下摔那桌上，嬉笑道：“哟，说书呢，这书说不错，我出十个铜子儿助助兴，来，你们再说一段，指不定项上人头能说到午门去，岂不快哉。”
那几人正聊着高兴呢，没想到横插了个小姑娘，当下就是一愣。
其中一位长着黑炭脸的，闻言面有愠色，脸一沉：“你这小姑娘，什么午门，瞎起什么哄，大过节的，呸呸呸。”
林洛唇角一勾：“大过节的你们公然诽谤为大梁出生入死立下血汗功劳的朝臣，好大的胆子呐！我倒想知道你们这些杀孽不重的，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另一位长得白胖白胖的忙打哈哈道：“酒后失言了，姑娘莫要见怪。”
林洛也懒得同他们计较，这世间无知的人多了去了，她将桌上的铜钱一枚一枚捡回来：“几位爷慎言呐，祸从口出，言尽于此。”
她转身正欲喊小二结账，结果被脚下座椅绊了一下。
康时安与曹文起身就要伸手，林洛身旁的另一人却已出手将她堪堪扶住。
林洛一抬头，蓦地对上一双眼眸。
那人将她扶稳后提步而去，他身后之人在路过之时却突然惊喜道：“姑娘？是你？”
林洛定睛瞧了片刻，哎哟，这个又高又壮的壮汉不就是襄州与他争熏鸭那位吗？这独特的络腮胡让人印象深刻。
方才那位扶她一把的是那位……是那个行使特权入城门的那位纨绔？
嘶……有些丢脸。
怎么每次要摔倒之时都能碰见这两位主仆，她一共也就摔这两回，从襄州跨越千里，次次被撞见。
林洛清清喉咙，刚想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结果就见那壮汉冲她一抱拳：“谢谢姑娘为萧侯爷辩言。”
林洛：“……？”
“认识？”康时安上前问道。
“不算认识吧？”林洛将座椅放置原处，说道，“之前在襄州时见过两面，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碰见，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小二结账。”曹文一招手喊道。
小二颠颠地跑过来，一弯腰道：“已有客人为三位结账了。”
林洛：“？”
她心里疑惑道，那壮汉难不成是萧侯爷的迷弟？
这还真是巧了……
*
第二日，康时安与曹文去太学院报道，他二人自然也是住在太学院，太学院与襄州州府书院不同，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林洛无名无分，也只能在太学院门外观个景。
“阿洛，照顾好自己。”已经一脚踏入太学院的康时安回身向她挥手。
林洛也对他挥挥手：“快进去吧，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们。”
目送他二人进了太学院，林洛绕着太学院外头走了一遭，太学院规模庞大，不愧是当朝第一学府，光院门就抵州府书院三个大。
太学院半日游后，林洛便开始在京城选址找门市。
京城不同于襄州，条条街市皆繁华，适合开店的地段也不少，只是，却都营着业，没瞧见哪家生意不好或经营不善空着要往出租的。
林洛也不着急，大概率她们要在京城待至少四个月，眼下是腊月，正月省试，三月殿试，足够找着门市将奶茶店开起来了。
她掀起一角轿帘打量着外面，然后眼前倏地晃过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匾，她被那金光闪了一下眼睛。
“李叔，停一下。”林洛忙让车夫停轿。
抬眼看去，只见牌匾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万记钱庄，那门头牌匾做得很是阔气，看着就像个装满钱的地方。
万记钱庄？
林洛隐约记得小九曾经提过这个名字，当初有人向祖母讨债，小九给了那几个人一个令牌，让他们持此令牌去万记钱庄提银子。
是这个万记钱庄吗？
她还欠着小九七百六十两银子。
如今她这个欠债的拿着银两来还钱了，却不知道账主子在哪。
林洛所驾车马，有一个精心打制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两箱银两，一箱还钱，一箱开店，出门在外，总带着银子不安全，最好是存于钱庄，需要的时候再拿来用。
她提步进了万记钱庄，钱庄不仅外面布置的金光闪闪，里面也很富丽堂皇，不愧是京城第一钱庄。
钱庄内人来人往，忙得不可开交，许是年底了，有存钱的有取钱的。
旁的柜员都在接待客户，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小跑着上前，热情地接待了她，小厮似乎还不怎么会操作，最后掌柜的抽空过来接待的林洛。
林洛把银子交给掌柜办手续，那小厮将她引到一处歇息，殷勤地奉上茶水：“天冷，姑娘喝盏茶暖和暖和身子。”
这小厮似乎是新来的，有些笨手笨脚，倒茶水之时还手忙脚乱将菜水洒出些许。
“抱歉姑娘。”小厮赶忙收拾干净，用帕子将桌面水渍擦掉，而后不好意思地立在一旁挠挠头。
“无妨。”林洛不在意地说道，随后向他打探，“请问，你们这边有个客户叫萧小九的吗？”
小厮乐了，一咧嘴：“姑娘，钱庄的客户有很多，哪能全都记下名字呢。”
“不过……”他想了一下，“小的记忆中好像也没有这么一个叫做小九的，咱客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个名字……似乎也没听过啊。”
林洛沉思片刻——当年讨债那几个人后来再也没去小排村找过她们，以此推论，他们必定拿到了银子，如此说来，小九必定是万记钱庄的客户。
于是她思索片刻，又问道：“京城里，你们钱庄一共有几家分号？”
“好像是八家吧？”那小厮回道。
林洛心道，这八家钱庄若一家一家去打探，恐怕得费些功夫了。
那小厮是个直言直语的愣头青，按理说此等事情比较隐晦，不管是何人出于何种原因来打探，做为钱庄的人员他都理应三缄其口，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可他见少女眉心微蹙，于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我说姑娘，你找这个萧小九有什么事情？难道他……欠你钱了？”
林洛听闻失笑，但她也懒得纠正去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那小厮愣了愣，这账主子竟然讨债讨到钱庄来了？他口瞪口呆了片刻，而后转念一想，是啊，年底了，可不欠债还钱么。
于是他对面前的这位姑娘升起了浓浓的同情心，这个萧小九一定是个无赖泼皮，四处躲债，要不然姑娘怎么能跑到钱庄打探。
这时，掌柜的拿着办好的文书向林洛走过来，看到她与小厮似乎在交谈什么，于是彬彬有礼道：“让姑娘久等了，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吗？”
“哦，不是。”那小厮抢先替林洛回道，“姑娘想打听一个叫萧小九的人，说是那人欠了她的银子……”
那掌柜的一愣怔，随即轻拍了他一巴掌，把他话头刹住：“你个瓜娃子，主家的小名你也敢随意称呼！”
林洛陡然被热茶呛了一下，咳了个满眼泪花。
那掌柜教训完新来的小厮，随即又是一怔，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你方才说什么？主家……欠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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