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赛龙舟
牛车发出吱吱歪歪的响声，时不时还如坐山车般剧烈颠簸一下。
林洛坐在破旧的牛车上美滋滋展望前景：“你好好读书，给小排村争口气，届时，我陪你上京赶考，咱们去京城开开眼。”
铁蛋重重“嗯”了一声：“去京城吃烤鸡。”
萧子途一路上听着她二人的童言童语不由弯了一下眉眼。
林洛察觉到小九笑了，戳了他一下：“小九，到那时，我们去京城找你去，你包吃包住款待我们哦。”
“包吃包住”这个词听着生僻又充满童趣，萧子途颔首道：“好。”
林洛：“我要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酒楼。”
萧子途眉梢染了笑意：“好。”
“不许食言，一言为定。”林洛探过身子伸出手指与小九拉了个勾。
她侧头靠过来之时，白纱下，少年半阖的眸光动了一下，小丫头身上有一股艾草清香混着淡淡皂角甜香的味道。
他被小丫头指挥着伸出小拇指勾着，而后对上大拇指，许了个日后重逢的誓言。
彼时，小林湘也醒来了，她听了个一言半句的都没听明白阿姐与小九哥说的啥，揉揉眼睛凑上去也与小九哥哥拉了个勾：“我也要。”
林洛逗她：“我们是去科考，你去干嘛呀？”
林湘不知道科考是什么意思，她撅着嘴理直气壮回道：“我去玩。”
林洛点了点她的鼻子：“就知道玩，不带你。”
小林湘紧紧拉着小九哥哥的胳膊，黏黏糊糊道：“小九哥哥带我。”
小丫头，短短一日便与小九哥哥打成一片了，就喜欢赖着小九哥哥。
林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叛变啦，我是你阿姐哎。”
小林湘睫毛颤啊颤的，仰着小脸：“那你带我不嘛。”
“不带。”
“哼，坏姐姐。”小林湘一叉腰，想了想，“那铁蛋哥哥也会带我的。”
一路上，林洛逗林湘找乐子，小林湘是个撒娇精，又黏糊又爱撒娇，却很好带，她很少哭，是个可人的小萝莉。
“咦？快看，好多人呀！”进了邻村后，林湘突然站了起来，手指着远处。
牛车上颠簸，林洛赶忙扶住她：“你小心点，你个小肉球万一摔小九哥哥身上把小九哥哥砸到怎么办。”
林湘兴奋地直拍手，一时忘了小九哥哥看不见，用小手拍拍小九哥哥的胳膊：“小九哥哥，你看人好多呀，快看，还有好几艘大船，呀，还有卖糖人的呢。”
林洛：“……”
小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正想要说个什么转移一下话题，却见小九对阿湘笑道：“听到了，有许多人。”
林洛曾经无数次想过，若遭遇此祸的人是自己，该如何自处？会寻死觅活吗？应当不会，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命有多珍贵她自有体会，但，她自认做不到小九这般坚韧与从容。
小九没自怨自艾，甚至没在她面前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泄气与悲伤。
铁蛋把牛车拴在一颗大树底下，林湘一看见人群便疯了似地跑去，在人满为患的岸边窜来窜去，铁蛋追都追不上。
有铁蛋看林湘，林洛便悠哉悠哉推着小九在后面跟着。
每年来此赛龙舟的都是附近五六个村子的人，男女老少个个头插艾草，老百姓趁此拿着自家制的小吃食来卖，农家大多贫穷，也没什么稀罕物，无非是些炒豆子小面果或者小青果之类的，糖人算是奢侈品了。
“阿姐，我要吃糖人。”林湘大老远又跑回来。
小孩子嘴馋一路吃过去，看见什么想吃什么。
小丫头吃炒豆吃的嘴巴一圈黑，林湘给她擦擦嘴角买了四根糖人。
林湘拿着糖人小疯子一般一溜烟又跑没影了，铁蛋还没歇口气，又得去追她。
小九手里拿着一根糖人哭笑不得，他觉得与阿洛待一起待久了，自己也仿佛变小了一般。
林洛咔哧咔哧把一根糖人咬完，折了一缕柳枝编花环，一回头发现小九手里的糖人完好无损。
小九听到林洛吃完糖人，把手举到她面前：“阿洛，这根给你。”
林洛手腾不开，就着小九的手咬了几口。
小九那双手长得真好看，骨节明晰，修长白净，虎口处却有一排不太明显的疤痕，疤痕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淡淡的印子呈锯齿状，像是被小狗啃了几个小牙印。
看起来有些可爱。
她轻轻点了一下那处疤痕：“这是练剑时伤到的？”
乍然被问，萧子途愣了一瞬，一时没想起手上还有一处疤痕。
河里传来赛龙舟的欢呼声，一浪一浪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冲进萧子途耳里，近些日子里，他的听力在日渐恢复，虽抵不上从前敏锐，但已与常人无异。
他拇指在虎口处摩挲了一下，不由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时，后宫巫蛊之祸事发，皇后被废病死冷宫，与皇后感情交好的萧贵妃也被牵连其中，萧贵妃是萧策同胞亲姐，陛下念在萧府满门忠烈为国出生入死，并未褫夺皇贵妃称号。
自那以后却对萧贵妃日渐冷落，与此同时，对萧贵妃所出三皇子亦是冷淡有加。
三皇子从前是陛下最受宠的皇子，乍然遭此不公，整日欲欲寡欢，萧子途随父亲从边陲赶回京城述职期间，每日陪着三皇子带他出宫解闷。
那一日，也是端午节。
他带三皇子去京城远郊游玩，适逢龙舟赛，一时兴起，二人便参加了双人龙舟赛，他们二位少年一马当先，眼见就要赢了赛场，陡然听到岸上一阵骚乱。
有人嘶心裂肺在喊：
“不好了，有小孩掉江里了——”
“谁家的孩子，掉水里啦。”
“快救人——”
那江水深约有七八丈高，水流湍急，他顺声看去，远远就见一个孩童在水里拼挣，那孩童显然不识水性，扑腾了几下后江水已没过了脖颈，接着，一个水浪打过便沉了下去。
二位少年调转船头去救人，划到落水点，他脱下外衣一个猛子扎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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