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行前

至于萧封戟，本来他是想随便套一身就出门的，毕竟现在京城里认得他的人其实也不多，都只是听过他的名声罢了。

不过柳拂春绕着他绕了几圈，语出惊人：“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衣服？”

彼时萧封戟刚从轮椅上站起来，正拄着拐艰难适应双腿，听到这话手一哆嗦，整个人直接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要紧的是柳拂春的话：“你这样也太显眼了，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是一个瘸子？就算没坐轮椅，那不还拄着拐吗？”

萧封戟苦笑两声：“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柳拂春伸出手把萧封戟拉起来，慢慢松开手，但是下一瞬萧封戟依然因为双腿无力摔倒在地。

“你要想后悔也行，反正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现在也还没有出门。”柳拂春这次学乖了，先把拐杖捡起来，然后再将萧封戟搀扶起来，然后直接把拐杖塞到了萧封戟的手里。

“我说，你真不试试吗？虽然咱俩差得有点大，但是你要是穿的话，也能穿。”柳拂春的声音和眼神都是满满的真诚，仿佛她提出这件事真的是有什么正经的理由，而不是因为自己想看。

萧封戟扯了扯嘴角：“穿不下的。”

柳拂春不肯放弃：“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真的，穿不下。不会暴露的，我们去京城外，那里人不多。”萧封戟摇了摇头。

“好吧。”柳拂春颇为遗憾，不过听到萧封戟说的地点，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京城外的话……我也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就先去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好了，我那里不急在一时。”只要不让萧封戟穿女装，萧封戟面对柳拂春一向好说话。

闻言，柳拂春也不推拒什么，但是她看着萧封戟一身暗色的衣裳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太舒服。

她记得这两个月里有一匹月白色的缎子送了过来，她让人送去给萧封戟裁衣，因为一直没有看萧封戟穿过，所以她还以为萧封戟不喜欢做衣服呢。

但是她还是从萧封戟的衣柜中翻出来了，面对妻子的兴致盎然的眼神，萧封戟真是抗拒不了，只好接过柳拂春手里的衣服，拄着拐迈着沉重的步伐，换上了这身颜色浅淡的衣服。

其实他也不是不穿颜色浅的衣服，只是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在他八九岁的时候。

后来在西玄关待久了，黄沙和战火将他的衣物越染越深，终于变成了就算受伤也看不太出来的黑衣。

现在，已经习惯自己穿黑衣的人，乍一看到自己再次穿上颜色浅淡又鲜亮的衣服，还有些不太适应。

柳拂春也就在成亲那天见到过一次萧封戟穿红衣，还是在萧封戟闭着眼睛沉睡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还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但是睁开眼睛的萧封戟的精气神真不是那个睡着的样子可以比拟的。

若是穿黑衣的萧封戟时不时还会泄露几分自身的气势，尤其是当他不笑和静静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压力，给人的感觉也是比较凌厉的。那换上一身月白色衣裳的他就真的像是京城里长大的贵公子，温润如玉，芝兰玉树。

柳拂春看着，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浮现了一句已经快被用烂的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不过人如玉的公子却是拄着拐艰难地跟在她身边，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晃晃的样子看上去颇有种下一瞬就要跌倒的感觉。

但是萧封戟硬是走了下来，也没跌倒。

其实关于出门要不要坐轮椅这件事，柳拂春的建议是坐，毕竟腿脚不好还穿得这么好的人满京城就只有萧封戟一个，无论是坐轮椅还是拄拐都没差。更不用说现在萧封戟的身体根本经不住长时间的站立和行走，还是坐轮椅最保险。

但是萧封戟执意要拄着拐出门，也没有什么理由，哪怕从轮椅上起身到站着拄拐已经让他满头大汗，哪怕迈出一小步都好似要调动他全身的力气，他仍然要拄着拐出门。

出门前，柳拂春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封戟，终究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量力而行。”

萧封戟不在乎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柳拂春带着萧封戟到了沈老将军的衣冠冢所在的那处小山坡下，道：“等会儿要往上爬，你可以吗？”萧封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颤抖的腿，道：“没事的，我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好得快些。”

得益于体内流转的真气，萧封戟的确好得很快，不说别的，就是走了这么久的路还能坚持下去，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精气神还是很充足的样子，就知道萧封戟肯定没有大事。

柳拂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萧封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其实明白萧封戟的心思，只是毕竟治病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萧封戟看上去太急了。

这么想着，柳拂春伸出手：“我牵着你上去吧，别摔着了。”

这还是柳拂春第一次主动朝萧封戟伸出手，萧封戟愣了一下，这次他没再推拒，抓住柳拂春明显比他小了一圈的手。

说是柳拂春牵着萧封戟，其实更像是萧封戟拉着柳拂春，他的手掌几乎能将柳拂春的手包裹住一大半。

两个人的手都不算细腻，掌心和指腹的厚茧彼此纠缠，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涔涔的手汗填满了空隙，明明应该变得湿滑，却莫名贴得更紧。

萧封戟亦步亦趋地跟在柳拂春的身后，柳拂春也为了照顾他走得很慢。

终于，那座孤零零的衣冠冢映入两人的眼帘。

柳拂春这次虽然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但是她带来了安安和平平的画像，掏出火折子在衣冠冢前烧了起来。

她跪在碑前，低声道：“外公，这是你的曾外孙和曾外孙女。”

顿了顿，柳拂春回头看了一眼萧封戟，像是卸下了什么一样，笑了笑，又对着墓碑道：“外公，我带你的外孙女婿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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