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上门拜访
陈远迎着苏婉的目光，那张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沉静，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知道这是两人更进一步必须要做的了。
陈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我下午提前走一会儿，先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
“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着手去。”
苏婉用力地点头，眼里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心中被一股巨大的甜蜜填满。
“嗯！”
……
街道办综合办公室，总是伴随着各种细碎的声响和若有似无的闲聊。
消息灵通的李群芳端着搪瓷缸子，刚从水房回来，就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几个相熟的同事桌前。
“哎，你们听说了吗？”她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的兴奋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什么事啊李姐，这么神神秘秘的？”一个年轻的办事员好奇地探过头来。
李群芳得意地扫视一圈，确保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才抛出重磅消息：
“咱们那位陈科长，今晚要去见未来岳父岳母了！”
“谁啊？”
“还能有谁？”李群芳朝着苏婉空着的座位方向努了努嘴，“咱们的苏科长，苏婉呗！别人谁配得上？”
“哇！”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的惊呼，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神在空中交汇，充满了心照不宣的八卦之火。
“真的假的啊李姐？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那还有假！”李群芳一拍大腿，语气笃定，“我跟你们说，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俩人肯定有事儿！”
她端起缸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观后感：
“你们瞧瞧，陈干部，年轻有为，沉稳干练，一表人才。”
“再看看咱们苏婉，漂亮温柔，气质又好，家庭背景更不用说了。”
“这俩人站一块儿，啧啧……”李群芳咂了咂嘴，最后用一个词盖棺定论：
“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不是嘛！”旁边立刻有人附和，“上次看他俩一起去食堂，就觉得特别般配。”
一时间，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大家嘴上讨论着，手里的活儿却没停，偶尔投向陈远办公室方向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善意的调侃和祝福。
下午三点刚过，陈远便拿着外套，离开了街道办。
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骑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
柜台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但他目标明确。
在烟酒专柜，他仔细挑选了两瓶包装方正的茅台，又转到茶叶区，请售货员拿出一套包装精美的西湖龙井，闻了闻那醇正的豆花香，才满意地点头付了款。
礼数必须周全，这不仅是尊重，更是他的态度。
将精心挑选的礼物用网兜仔细固定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陈远跨上车，朝着苏婉给的地址骑去。
目的地在城西。
越往西走，路边的洋房和院落就越多，街道也愈发宽阔整洁。
高大的梧桐树在道路两旁投下浓密的树荫，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静谧。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自行车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
终于，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掩映中，一个庄重的大院门口出现在眼前。
朱红色的大门，门口挂着牌子，两名身穿军绿色制服的警卫员持枪站岗，身姿挺拔如松。
陈远缓缓踩住刹车，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院门口不远处。
他抬起头，沉静而锐利的目光望向那气派的门楼，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怯，只有一片深邃的平静。
他知道，今晚，一场真正的大场面，才刚刚开始。
车子缓缓停稳。
透过车窗，陈远看到了一栋掩映在绿树中的二层小楼。
青砖灰瓦，院墙高耸，门口站岗的警卫身姿笔挺，目光如炬。
这里没有李建军家那么气派，却处处透着一股沉淀了岁月的幽深与厚重。
陈远整理了一下身上笔挺的干部装，深吸一口气，拎着准备好的茅台和顶级大红袍下了车。
通报之后，院门缓缓打开。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门内小跑着出来，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你来啦！”苏婉的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陈远手里的两个礼品袋，入手一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跟你说了人来就行，还带这么多东西。”
陈远笑了笑，目光里满是温柔：“第一次上门，礼数不能缺。”
苏婉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她吐气如兰地轻声说：“好好表现哦！”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既有小女儿家的紧张，又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和鼓励。
陈远心中一暖，那股由环境带来的无形压力，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他走进客厅，一股肃然的气氛扑面而来。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并未在看。
他便是苏婉的父亲，苏正国。
听到脚步声，苏正国缓缓放下报纸，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径直投向了陈远。
没有一丝温度，没有半点情绪，纯粹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最直接的审视与打量。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要将他从里到外，从皮肉到骨髓，看得一清二楚。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陈远只觉得后背微微发紧，却依旧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迎着那道目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微笑。
“叔叔好。”
“爸，这就是陈远。”苏婉连忙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嗯。”苏正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回应，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时，旁边一位气质端庄典雅的妇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瞬间冲淡了客厅里的威压。
她就是苏婉的母亲，李慧。
“你就是小陈吧？快坐快坐，一路过来累了吧？”李慧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却在陈远身上细细流转，从衣着到神态，无一放过。
“阿姨好。”陈远礼貌地问候，将礼物递了过去，“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李慧笑着接过，嘴上说着“太客气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满意。
这礼物选得恰到好处，既显尊重，又不至于谄媚，说明是个懂分寸、会办事的孩子。
陈远在苏婉的示意下，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姿态稳重。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但饭桌上的气氛却远谈不上轻松。
李慧不时地夹菜，问一些关于陈远家庭和工作的日常问题，陈远都一一从容作答，滴水不漏。
而苏正国，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陈远。
每一次目光交汇，都是一次无声的交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正国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身体微微后靠，看着陈远。
他看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陈，听婉儿说，你在街道办干得不错。”
陈远也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都是领导和同事们支持，我做的都是分内的工作。”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苏正国话锋一转，真正的大菜终于端了上来，“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来了。
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却是对一个年轻人格局、智慧和野心最直接的拷问。
苏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陈远。
只见陈远神色不变，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叔叔，关于未来，我和义父李建军也深入探讨过。”
他先是抬出了李建军，既是表明自己的背景，也是为接下来的话增加分量。
苏正国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我认为，做工作，尤其是在体制内做工作，这几年，品行是大于能力的。”
“.....”
他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浮躁和好高骛远。
苏正国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李慧则赞许地点了点头，觉得这孩子很踏实。
陈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光埋头苦干也不行。在打好根基的同时，也要看清方向。体制内，一步走错，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说到这里，抬眼直视着苏正国的眼睛，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所以，在有能力为更多人服务之前，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好自己。”
“行稳，方能致远。”
“先学会明哲保身，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
当“明哲保身”这四个字从陈远口中沉稳地说出时，整个饭桌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苏婉屏住了呼吸。
一直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苏正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闪过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认可。
这小子，看明白了。
他看明白了在体制这个名利场里，活得久，远比爬得快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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