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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局观


很快,到了最后一堂的国文,也是陈远最擅长的科目。

他本就是个小文青,也是一些诗词歌赋爱好者,对于赏析也是信手拈来。

很快便来到最后一题,作文题目赫然在目——《革命与学习》。

这是一个宏大而又极具时代特色的题目,看似简单,实则处处是陷阱。

但对陈远来说,这却是最好的舞台。

他没有选择空喊口号,而是巧妙地借用了蚂蚁的社会结构来破题。

工蚁辛勤劳作,是集体生存的基石,正如广大人民群众的学习与生产。

兵蚁守卫家园,是集体安全的保障,正如保卫革命果实的武装力量。

而个人的学习与奋斗,便是成为一只更强壮、更高效的“工蚁”或“兵蚁”的过程,最终目的是为了整个蚁巢——这个庞大的集体能够更好地生存、发展乃至进化。

个人奋斗必须融入集体洪流,这既是这个时代最正确的答案,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篇作文,不仅展现了文采,更隐晦地抛出了他远超同龄人的思想深度和政治觉悟。

交卷铃声响起,陈远起身,将试卷递给监考老师,在一片如释重负的喧闹声中,他从容地走出了考场。

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跨上自行车,在供销社买了些糕点和一瓶好酒,车轮轻快地压过柏油路,径直朝着李建军家骑去。

上次没见到,这一晃也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来到长安街28号大院,警卫放行,并且得知了李建军在的消息。

陈远熟门熟路的来到书房,见到李建军正在会客。

只见李建军正坐在主位上,面色沉稳地泡着茶,而坐在他对面的客人,还是那位工业部的陈千坡副部长。

这位主管着国家钢铁命脉的副部长,此刻全无半分领导的威严,两鬓的微霜似乎又加重了几分,眉宇间的“忧”字深得像刀刻的一样。

“老李啊,我是真没办法了!”

“几个大厂,组织了多少专家,砸了多少资源,搞了多少次技术攻关,结果还是老样子!”

陈千坡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声音里满是憋屈。

“上面的指标年年加码,下面的产量却像被焊死了一样,死活上不去啊!”

“咱只恨自己不懂那些高尖技术哟。”

李建军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缓缓道:“喝口茶,顺顺气。技术这东西,不是光有热情就能搞出来的。”

“我何尝不知道!”陈千坡端起茶杯,却根本没有喝的意思,只是把它攥在手里,“归根结底,还是缺人啊!缺真正能一锤定音的顶尖技术人才!”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陈远的耳边炸响。

说不定是自己的一个好机会。

他脑海里还躺着一份连铸机的图纸和设计论文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衣角,迈步走了进去。

“爸,陈叔。”

他恭敬地朝着两人微微躬身,声音温和而沉稳。

正为国事发愁的两人闻声看来。

看到是陈远,李建军威严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

“小远来了?考完了?”

“嗯,刚考完,就过来看看您。”陈远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好,好孩子,有心了。”李建军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向身边的陈千坡,带着几分自豪介绍道,“老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义子,陈远。”

陈千坡的目光落在陈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挺拔,面容清秀,眉宇不凡,眼睛却格外的明亮,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沉稳和锐气。

不卑不亢,是个好苗子。

李建军接过话头,笑道:“这小子,就是去考理科的。你刚才不还喊着缺理工科人才吗?这不就有一个准备投身进来的?”

李建军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陈千坡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丝,严肃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一抹赞许的微笑。

“哦?要考理科?好啊,有志气!”

他看着陈远,眼神里的审视多了一分期许。

“年轻人,国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懂技术、能研发的人才。”

“好好学,拿出干劲来,将来在技术研发上多下功夫,为国家多做贡献。”

这番话,是长辈对晚辈最真诚的鼓励,也带着一丝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无奈期盼。

陈远有那么一瞬都想把连铸机图纸拿出来,哪怕只是一个概念,以陈千坡求贤若渴的状态,绝对会抓住不放。

届时,这份功劳,这份机遇……

不过现在拿出来,解释不了来源。

一个退伍转业的街道办干部,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备考生,凭空拿出领先国内一个时代的顶尖工业技术图纸?

不被当成潜伏的特务抓起来切片研究,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时机,还远未成熟。

他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一份无懈可击的履历,来为这份惊世骇俗的技术做最完美的包装。

考上顶尖大学,进入相关领域,再以“天才”之名,一步步地“研发”出来,这才是最稳妥、最安全的阳关大道。

此刻,他要做的,不是石破天惊,而是在这位主管工业的副部长心里,种下一颗名为“陈远”的,充满潜力的种子。

他微微躬身,对着陈千坡,用一种无比坚定,又恰到好处的谦逊语气说道:

“我会的,陈伯伯。”

陈千坡露出笑容,随即起身准备告辞,“你们爷俩聊,我就先回去了,牢骚也吐得差不多了。”

“成,我送你!”

李建军陪着陈千坡往外走去,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很快李建军去而复还,指了指客厅上的棋盘。

“小远,陪我杀一盘。”

“好。”陈远笑着应下,在李建军对面坐定。

李建军执黑先行,第一手便落在天元之位,棋风霸道,一如其人。

陈远执白,不慌不忙地应着,棋路稳健,滴水不漏。

棋盘上,黑白二子迅速交错,无声的厮杀在方寸之间展开。

“听说你跟苏家闺女处得不错?”

李建军落下一子,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陈远的心神从棋盘上收回,温和地笑了笑。

“苏婉同志是个好姑娘,我们……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

他没有把话说满,既是事实,也是一种谨慎。

“嗯。”

李建军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他捻起一颗黑子,在指间缓缓摩挲,目光却从棋盘上移开,落在了陈远的脸上。

“年轻人,精力旺盛是好事。”

陈远心里一跳,感觉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不过,有些事也要注意分寸。我听说,你在院里,也有些风流韵事啊?”

话音未落,李建军手中的黑子“啪”地一声,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

那颗黑子,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精准地截断了白子正在扩张的大龙。

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陈远的后背,刹那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握着白子的手,指节微微一紧,估计自己和秦淮茹那点事,李建军也知道了.....

陈远原以为偷偷摸摸的,就能避免大部分人知道,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他太想当然了!

他以为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认知和签到系统,就能将一切玩弄于股掌,却忘了眼前的义父,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官场,也远远比自己想的复杂!

没有惊慌,没有辩解,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

陈远深吸一口气,将那枚险些滑落的棋子,稳稳地放回了棋盒之中。

这个动作,代表着他在这一局棋上的退让与反思。

他抬起头,迎上李建军那深邃如渊的目光,眼神中已无半分慌乱,只剩下一片清明与前所未有的郑重。

“义父,我明白了。”

“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到我的工作和前途。”

这番话,掷地有声。

既是承诺,也是一份深刻的自我检讨。

李建军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像是在审视他话语中的真伪。

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知错能改,很好。”

“享乐可以,别被抓住把柄了,希望你自己明白!”

他拿起棋盘上那颗截断白龙的黑子,随手丢回了棋罐。

“这盘棋,不下了。”

……

晚饭的餐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一瓶没贴标签的特供白酒。

李建军亲自给陈远满上一杯,气氛比下棋时缓和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建军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小远,你对眼下这局势,怎么看?”

刚刚经历过私事上的敲打,陈远立刻明白,这真正的考校,现在才开始。

毕竟不是真正的父子,爱是有条件的,自己的杰出才是让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关键。

他沉吟片刻,整理好思路,也端起了酒杯。

“义父,我说句斗胆的话。”

“讲。”

“我觉得,咱们国家现在,就像在走钢丝。”

陈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

“左边,是担心资本复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把一些正确的、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探索,当成毒草给除了,可能陷入矫枉过正的洪流。”

“右边,是担心步子迈得太大,丢了咱们的根基,一不小心,可能又陷入了第三国际。”

他说话间,用指尖蘸了点酒水,在深色的木桌上,画出了一条左右摇摆的曲线。

“我们现在,就走在这条线上。”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李建军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关节微微泛白,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些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见识,甚至比许多身居高位者看得还要透彻!

陈远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真正做点事,首先要学会的,不是冲锋陷阵,而是‘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李建军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愈发深邃。

“对。”陈远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明亮得惊人。

“不卷入任何无谓的意识形态纷争,不轻易站队,更不让自己身上有任何能被人抓住的把柄。”

“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发展工业、改善民生这些最实在、最不会犯错的事情上。”

“只有这样,才能站稳脚跟。只有站稳了,才能在关键时刻,有机会去影响那条钢丝绳的方向,而不是被它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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