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印象深刻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郑娘子说，住在棚户区的生活虽然苦，也给不了她们几个安稳的生活，可到底还能活下去，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卖给了什么不知道的人，或者干脆睡梦中就被打死了。”

周小文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情，他从前在祁州，家里也不算富裕，但好歹不会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就算听说哪家把儿子女儿送进大户人家做下人，也觉得就是像自己母亲一样，哪里直面过像是郑娘子这样的生活呢？

陆舒仪和陆舒星年纪还小，有些地方不是很能理解，但是看着陆菁菁和陆舒窈的神情那么严肃，两个人也都不敢说话。

陆菁菁却是感同身受，她在廖家的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廖家夫妇说把她卖了的话，同村也有被卖了的女孩，陆菁菁曾经听说过，那个女孩被卖到一户人家之后，不到三个月就死了。

所以被卖对于陆菁菁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陆舒窈深刻的感受到了郑娘子的无助，她娘家没有钱，像是她这样的，娘家根本没有地方给她回去，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没有娘家的支持，根本不可能与周新和离，更有官府在那里和稀泥，如今她这样死了丈夫，哪怕有三个女儿需要背负，但是她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陆舒窈在纸上把郑娘子一家的故事提炼出重点记了下来。

随后周小文就开始了第二户人家的故事，这件事一直持续了八天，周小文才把这他印象深刻的人家对陆舒窈说完。

实际上也只有一百多户人家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事，有些是防备心极强，不愿意对周小文透露什么，有的则是认为苦难就是苦难，都是一样的苦难，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就这几百户人家的苦难，在陆舒窈看来，各有不同也各有相同。

而且陆舒窈还对其中几户人家的情况印象比较深刻，有一户人家姓林，原本也是个富裕人家。

林家人是逃到京城的流民，他家原本在平阳县，平阳县是祁州下辖的一个富县，林家在当地是有些产业的，在平阳县也能排的上号。

而且林家在当地也是乐善好施，因为这林家的故事周小文是从别人嘴里打听到的，林家自己也不肯说些什么。

林家原本是一家八口，祖父祖母，林父林母，一双儿女，原本一家人在平阳县过的也挺好，一切都是从林家儿子生病之后去世开始，也就是前年的事情，那一年林家儿子十六岁，一场急病人就这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林家祖父祖母跟着病倒了，林家女儿为了给祖父祖母祈福，前去寺庙祈福，结果遇到了才去平阳县的县令公子，那县令公子对林家女儿见色起意，回去之后就让他的县令父亲去林家，要让林家女儿给他当小妾，林家是正经清白人家，断不肯把女儿送去县令公子那里做小妾，随后林家就迎来了县令的报复。

今日这个铺子税少交了要交税，明日那个铺子占了大街的区域被查封，这一日又是县里需要修桥修路要让林家出钱，如此逼迫之下，林家最后不得不变卖产业填补县令这个无底洞，就在林家决定举家搬迁的时候，一伙贼人闯入林家，生生把林家女儿侮辱至死，最后只有林父断了一条腿逃出一命。

而后祁州叛军动乱，叛军占领了平阳县，第二天就把县令和县令儿子的头砍了挂在城门上，于林父而言，仇人不等他亲自去报仇，就已然没了命，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瘸着条腿跟着逃难的流民到了京城，然后生了病，差点一命呜呼的时候遇到房大夫免费给他们看病，这才又坚持了下去。

周小文说，林父想给自己求个公道，然而这公道怎么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连陆舒窈也不知道，林父这个公道应该怎么求，他的仇人已经全部死光了，时人总说死者为大，而且平阳县县令和他儿子死了之后也不算安生，头颅都被挂在了城墙上，必定会有人说这是他生前作恶的报应，可是对林父来说，仇人死了，死的再凄惨，也不能解脱他所受到的一切压迫和残害，现在他还没有办法去复仇，他郁结于心的仇恨该何去何从？

而另一户人家与林家的遭遇相似又不同，相似的是他们都算是富裕人家，不同的是林家是因为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家族的继承者，只剩下一个女儿无法支应门庭，落得了被平阳县令肆意拿捏的结果，这户人家姓梁，应当是没有多少子女运，一家人努力多年，就得了两个女儿，梁家无奈，就决定为女儿招婿。

而这祸事，正因为招婿而来。

这梁家的大女儿非常能干，从十多岁开始就协助梁父管理自家铺子，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能独立管理近十家铺子，而且管理的井井有条，梁家的这些铺子在梁家大女儿的管理下蒸蒸日上。

众人都知道，这梁家大女儿能够做到这些，必然是个性格强势的人，那要招的女婿就不能太强势了，不然两个人这日子过不下去。

梁家也知道这一点，替自家大女儿精挑细选了一个上门女婿，本以为梁家这样后继有人，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在梁家大女儿怀孕之后，这位女婿以帮妻子分担为由，接手了一部分铺子的管理权，并开始和铺子的掌柜暗地里勾搭起来，等到梁家大女儿肚子大了快生的时候，他引了贼人进梁家，将自己的妻子连同腹中孩儿一起杀死，梁家祖父母，梁父都死在了那一场祸事了，只有那一日带着小女儿出门的梁母和梁家小女儿逃过一劫。

而这上门女婿还要斩草除根，梁母和两家小女儿只能开始逃命，最后改名换姓混入流民的队伍，一路到达京城，这才战战兢兢的停了下来。

就算是现在，这母女两都不敢说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那位上门女婿是不是还在继续找她们打算把她们斩尽杀绝。

而那些梁家铺子的掌柜那么容易被这上门女婿说动，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梁父让梁家大女儿管理铺子是侮辱了他们的人格，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竟然要被一个女人管，所以他们就与那上门女婿同流合污，一起要了梁家这么多人的命，丝毫不顾梁家对待他们那么多年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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