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看清苦难
腊月过了十五，朝廷就休朝了，内城里面很是热闹，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采办年货，送年礼，便是陆家的侧门如今也是人来人往，有来送年礼的，有是庄子上赶着送东西进府的，还有那些丫鬟下人们，要赶着这个时候把攒下来的银子送回家，让家里好好的过个年。
但与内城的热闹不同，外城，不，严格来说是外城的这一片棚户区，这里很安静，没有什么热闹，多数人都是躲在自己家里，偶尔一声哭声震天，是家里的人撑不过这个冬天去世了。
而有个内城的世家小娘子来这里施粥，这个消息不会在这里起任何波澜，因为他们都明白，只不过是那些小娘子的任务罢了。
“这个小娘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你知道孙家的老丈的吧？”
“这里谁不知道，孙老丈以前在药店干过，是识字的。”
“对，孙老丈说那小娘子附近的牌子上贴的布告上说，她们要招工，做棉衣，他们提供棉布和棉花，做出来一件棉衣给五个铜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做一件棉衣也不费多少劲，她们给布给棉花，那就是缝的事情，缝一件棉衣做得快的话，一天就做完了，一天五个铜板，这么好的活计还能轮到我们？”
“那张桥家的婆娘去问了，然后就领了棉布和棉花回来，这会儿正在家里缝呢，估摸着这一夜就能赶出来，明天看她能不能拿到铜板不就知道了吗？”
“对，等一天的事情。”
这些窃窃私语传不到陆舒窈的耳朵里，事实上她并不在意这些人在谈论什么。
因为到了这里之后，陆舒窈才知道情况到底是多么的糟糕。
她平时离开京城去郊区不会走这一条路，谁都知道，这个城门是平时京城里各种垃圾、粪水、脏物甚至那些死了的人的尸体运出去的路，连一般的平民百姓都不会往这边靠近。
而那些因为失去家园失去土地不得不开始流亡的流民来到京城，来到大梁的中心，想要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就会被守城的军士全部感到这个城门来，京城的西北角，这里通常无人问津，只有一些豪门世家会安排一些施粥的管事下人过来。
陆舒窈知道陆家施粥一般会选择两个地方，西北城门和西南城门，因为这两个地方的穷困百姓最多。
当时她问了管事，两个城门的话，那边适合过去，管事说西南门比较合适，然后陆舒窈就选择了西北门。
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这里依旧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烘烘的味道，而陆舒窈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有人拖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一些只盖着杂草的尸体。
当时陆舒窈脸色很不好看，她问这是什么情况，管事立刻就来回她：“回大娘子，是昨夜被冻死的人，冻死的人的尸体要尽快送到乱葬岗去，哪怕是冬天。”
“他们身上为什么连衣服都没有？这样一定会冻死的啊，这样的天气！”
“回大娘子，衣服对于流民来说也是很难得的，这些人生前是穿着衣服的，可能单薄了一些，但是他们死了，他们的衣服就会被别人扒走，大家都很冷，能多一件衣服也是好的，哪怕，哪怕是死人穿过的。”
陆舒窈感觉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在说：何不食肉糜？
那一刻，陆舒窈意识到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真正面临这些苦难的时候还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加强大，也因此她不能乱，不能因为同情这些流民就立刻把所有的粮食和布匹分发给他们，这些救不了他们。
因为人有贪欲，一旦她发出去的这些东西被人察觉到，就会有人使用手段从这些人手中“抢走”，哪怕这些东西很便宜，但是贵族看不上，官员看不上，有钱人看不上，平民百姓也看不上吗？那些混混流氓看不上吗？
所以她不能一口气把这些东西都给到这些人，她要想办法一点点的给到他们，先支撑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就像是她在家里想的，可以让这些穷苦人替她做棉衣，而这些棉衣不会卖给他们也不是送给他们，而是可以送去边疆给边疆的士兵。
然后她发放一定的工钱给到这些百姓。
这些钱都是她来掏的，对于陆舒窈来说，这些钱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
这一次的支出也让陆舒窈意识到，就算她想要这般无私的去救这些流民，救这些贫苦百姓，她的财力也支持不了她多久。
霍长堰的话不停的在陆舒窈脑海里回荡：
陆舒窈，你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你需要找到你自己的道路。
陆舒窈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排队领粥的老人家，那老人家头发花白，穿着一件破烂到露出里面黑心棉絮的棉袄，手上长满了冻疮，那些冻疮往外流着脓血，甚至沾染到他手中捧着的陶碗上。
负责舀粥的管事立刻舀出一勺粥，不偏不倚的倒在陶碗里，正好把陶碗装满。
陆舒窈来了之后，陆家的粥开始变稠起来，粗麦粉和糙米一起熬，陆舒窈要求一碗粥至少七八分是麦粉和糙米，最多只能有两三分的水，平时那种五分水的粥也不可以，有些黑心人家施的那种清的可以数清米粒的粥更不可以。
老人家捧着粥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往旁边一站，埋头就开始喝，因为一旦走远了，离开了陆家这些护院和亲兵的视线，他的这碗粥就可能被抢走，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为了让身上暖一点，为了晚上不死在这里，他必须马上喝完。
那个碗被老人家舔的干干净净，然后这位老人才慢慢离开。
陆舒窈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一切，她想要认真的看清楚，看清楚这些人的苦难的源头，然后来思索这些人怎么才能活下去，她应该要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大娘子，有一件缝好的棉衣交上来了。”
听到紫依的声音，陆舒窈侧头看过去：“让裁缝检查过了吗？合格吗？”
“回大娘子，针脚细密，大小合适，衣服穿上去没有问题，是合格的棉衣。”
“那就给她发放工钱。”
“是，大娘子！”
(https://www.dindian55.com/html/4828/4828573/11110879.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d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d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