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自己的路

陆舒窈不用算就知道，这些人里面最多只有两三成不会去贪，一个人贪一两银子，就是五六万两银子，一个人贪十两，那就是五六十万两银子，一人贪一百两，那便是五六百万两银子，这些钱从哪儿来？

自是从老百姓的血汗当中来。

而且这还只是最基层的县衙，那些知府，知州，提督等等，在他们上面还有那么多官员，还有京城的这些京官。

陆舒窈不敢去想，这将会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

如果吏治清明，贪污受贿的官员能够被及时举发，各级官府能够及时的处置这些官员并补偿老百姓，那么问题自然不会变得严重。

但是随着一个王朝的发展，结党营私的情况会越来越明显，官员们在朝廷里站队抱团，世家门阀勾结在一起把控寒门子弟上升的通道，为了往上爬，为了找一个机会，下层的人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银财宝才能获得一块敲门砖，这些钱绝对干净不了。

“霍长堰，那应该怎么办？”

陆舒窈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谢兰夜也看过去，其实他也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想要当官的每个人都无欲无求，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无欲无求，那么他们怎么能够克服读书时候的种种困难，从千万人当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万里挑一甚至十万里挑一的进士，成为一名官员？

要求每个官员都廉政廉洁也很难，这世上存在着无数的诱惑，有的人好一口吃的，有的人喜欢穿鲜亮的颜色，有的人喜欢金银珠宝，有的人喜欢字画书籍……只要他有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能被人讨好，如果他还位高权重，必然有一堆人想要去讨好他，有人希望他能伸出助力之手，有人则是希望他不为难人。

这世间只要还存在利益，就会有欲望，人们总会主动或者被动的裹挟进去，不可能清清白白。

霍长堰摇摇头：“我不知道。”

陆舒窈和谢兰夜一起愕然的看着霍长堰。

“我想要结束大梁王朝的统治，我想让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起来，我希望我的王朝官场不是这么的腐败，我希望到时候一切政令有法可依，这是我想要达成的，但是具体怎么做，我只是一个人，凭着我一个人是做不了这样的事情的。”

“你看，段立钰也不能，他是皇帝，他也不能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大臣阻挠着他，我们反抗着他，狼族想要从他那里获得利益，还有人想要砍下他的脑袋。”

“小兰，陆舒窈，光靠一个人是做不了什么的，我只知道依靠祖先的制度，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去发生，但是我们要先去做，才能知道后面该怎么做。”

“老百姓没有田地，那就丈量所有的田地，清点地主豪绅官员士族世家的土地，将他们多占的土地都拿出来，分给那些农民，这些特权阶级可以免税，但是不再免那么大的额度，不仅仅是田赋，商税也要减少额度，他们比农民赚的更多，理所当然的应该要承担更重的责任，土地不够，那就组织人去开荒，由朝廷去拨款，将百姓迁到合适的地方，用免税等政策让他们开荒，由朝廷去资助。”

“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那就让人去巡查，查到了就地处置，如果律法不够完善，那就去完善律法，那些结党营私的官员们都在一起抱团，那就彻底的把他们打散，让他们因为各自的利益去狗咬狗，终归能够有处罚他们的机会。”

“国库里的钱不够，那就去鼓励老百姓种地，鼓励女子们走出来去种桑织布，鼓励老百姓们把多余的东西卖出去，鼓励人们拿出银子去买这些东西，然后这些交易行为产生的银钱变成税收回归到国库，去修管道，去修运河，老百姓要出徭役，官府也要出工钱，只要去做，肯定能做出结果来。”

谢兰夜忍不住给霍长堰泼冷水：“你说的这些，损害了特权阶级的利益，他们不会支持你的，不仅不会支持你，他们还会如你所说，想要反抗你，想要砍了你的头。”

霍长堰露出笑容：“所以，我说我一个人做不了这样的事情，我要让天底下的老百姓一起来做，我要他们拿着锄头，拿着钉耙，拿着扁担开始反抗这些特权阶级，我要让更多像是陆舒窈这样善良的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我还要用利益拉拢一些人加入到我们……”

“当力量足够的时候，这天下就不会再姓段了。”

“至于会不会周而复始，小兰，陆舒窈，事在人为，我会严格要求我自己，我会严格教导我的孩子，我会严格教导我的孙子，可有些身后事，还是要交给后人去努力，我们要做的是当下。”

不说如醍醐灌顶，但陆舒窈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明悟。

“霍长堰，我能做些什么？”

霍长堰没有直接给出答案：“陆舒窈，那要看你自己想要做什么，你问我这个问题，得到了从我这里给出的答案，你不应该对此深信不疑，我是霍长舟的哥哥，你是霍长舟喜欢的小娘子，如果不出意外，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但是在此时此刻，你不应该完全的信任我。”

“陆舒窈，你需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然后你自己去思考，我告诉你的，只是粗浅的道理，我自己甚至没有能够想的完全明白，只能一步一步的朝着我想要的方向走下去。”

“陆舒窈，你需要找到你自己的方向，而不是跟着我，我告诉你的方向是我要做的事情，它不适合你。”

那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帝王之道，陆舒窈也可以去走，但是他能够看出来，在今天之前，陆舒窈到底还是个养在闺阁中的小娘子，这样的一条路，对她来说，基本没有想过。

就算想过，也不可能是她自己亲自去走。

陆舒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霍长堰，你说的我明白了。”

“你说我不需要用我的善良和愧疚绑架我自己，我已经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是既得利益者，她没有主动去压迫别人，却享受了压迫的成果，但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没有资格让整个陆家把得到的利益都拿出来分给老百姓。

这是不合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获得金钱的方式，只要是正确的方式，那么挣到手的银子就是干净的，但是挣得多的人可以为挣得少的人，或者活不下去的人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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