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微薄之力
陆舒窈只是来上香的，宋芸娴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的时间，虽然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了。
霍长堰不好亲自送陆舒窈离开，谢兰夜也没有动，是引陆舒窈过来的小沙弥把她送走的。
她走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后来是谢兰夜打破了这片沉默：“霍长堰，我是哪种人？”
“我不是那些举着锄头钉耙镰刀扁担反抗的平民百姓，虽然我曾经什么都不是，但是如今已经是执剑司副指挥使的我远离这些日子已经很久了，尽管我没有田地，但是我不缺金银，所以我不是他们。”
“我也不是如陆舒窈那般良善的人，我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我的刀锋沾了许多人的鲜血，有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也有微不足道的人。”
“所以我是你说的因为利益被你拉拢的那群人吗？”
霍长堰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十分坚定：“小兰，正如你所说。”
谢兰夜并没有生气，他抬头看着屋顶：“没错，我是因为利益跟你站在一起的，你想要推翻段家的统治，而我只想砍掉段立钰的头颅。”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恨意，交杂着痛苦，最后被他强行压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但是小兰，在此之外，我们还是朋友。”
谢兰夜蓦然睁开眼睛，侧头看向霍长堰。
“朋友？”
霍长堰肯定的点点头：“不可否认，我们最初因为利益相识，然后选择了站在一起，你向我传递消息，我帮你发展在京城之外的势力。”
“但是这么久下来，小兰，难道我不值得被你当成一个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霍长堰这么说的时候，谢兰夜脑海里一下子飘过的却是霍长舟的身影，明明这两人是兄弟两——
于是谢兰夜使了个坏：“实话说的话，作为朋友，我还是更喜欢霍长舟一些。”
说完，谢兰夜弹起身：“我也该走了，以免陆舒窈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么霍长舟回来可能要把我撕了。”
“走了。”
说完谢兰夜火急火燎的走了，根本不给霍长堰说话的机会。
霍长堰坐在原地，然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程叔，我有点嫉妒小舟了。”
隐于暗处的程叔懒得理会霍长堰。
“我们也走了，该给小舟送点东西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总要让他在朔州好好过个年。”
顺便让他记起来你这个哥哥吗？程飞悄悄的腹诽。
“怎么也不能让小舟忘记了这场战争之后我身为哥哥的功劳啊。”
霍长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个身过来，脸上的易容就换了，这会儿他便是借住在护国寺的书生常堰。
陆舒窈和宋芸娴没有留在护国寺用斋饭，哪怕已经临近午膳，两人还是坐上了马车决定回去。
路上宋芸娴看着陆舒窈陷入沉思的模样，略略有些忧愁，陆舒窈这是得到了和霍长舟有关的什么消息啊？怎么连个笑容都没有？
还是说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宋芸娴正在琢磨她这个当大伯母的好不好直接问，陆舒窈似乎是注意到了宋芸娴的目光，主动开口了：“大伯母，我方才见到了霍长堰，拿到了霍长舟寄给我的信。”
宋芸娴脸上便露出关切的神色来：“霍长舟在朔州怎么样？战事吃不吃紧？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陆舒窈便捡了一些说了出来：“北境那边不算轻松，狼族不只是发动有规模的入侵，还会派小股队伍不断地骚扰边境的村庄，为了保护老百姓，他们要不停的巡边。”
这个宋芸娴知道，她点点头：“巡边最为辛苦，一直精神紧绷，还得随时防着狼族大举进攻，这一场打的不容易。”
陆舒窈点点头。
“大伯母，我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宋芸娴下意识的顺着陆舒窈说的话往下想，联系的还是霍长舟身上。
“这个时候有点晚了，现在往边境送东西的话，大雪封路不好走，东西送到可能都要开春了，当然大雪封路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来，现在寄信过去也是可以的。”
陆舒窈摇了摇头：“大伯母，我说的不是给霍长舟寄信，这个我心里有数。”
“我说的是，我想替老百姓做一些事，但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宋芸娴诧异道：“窈窈，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陆舒窈自是不会把自己刚才同霍长堰的对话同宋芸娴说，她还没有很能想明白霍长堰说的那些，正如霍长堰所说，她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但是陆舒窈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看见霍长堰所说的那一切。
可一直裹足不前也是不对的。
“以前我问过霍长舟，他为什么要去北境，为什么要成为战神将军，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是因为霍家世世代代镇守边疆吗？”
陆舒窈露出回忆的神色来：“他说因为朔州的老百姓很苦，整个北境的老百姓很苦。”
“大伯母，其实当时的我不是很懂，甚至冒出来过念头，北境那边那么冷，粮食收成也不多，那些老百姓在北境生活，所以才会被狼族劫掠，为什么不干脆把北境的老百姓全部迁走呢？”
宋芸娴皱了皱眉头：“窈窈，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陆舒窈嗯了一声：“大伯母，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只是有时候会冒出来这么个念头，当然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如果因为北境老百姓总是被狼族劫掠，就把北境的老百姓都迁走，那么如今的京城就是北境了，按照我之前的想法，为了不被狼族抢掠，我们只能迁都，一直迁一直迁那只能是毫无尽头，所以我们要守住北境，要把狼族打回去。”
宋芸娴松了一口气。
在她看来，陆家以武将起家，身为陆家的子孙，是绝对不能退后的，那是大梁的边境，边境背后就是大梁的百姓，退了一步就会要再退一步，退是无止境的，要守住，最好能打回去，这是陆家人的血性。
“那时候我不懂朔州百姓的苦，但是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今年冬天因为下雪频繁，还有今年祁州受灾的缘故，粮价上涨了一些，听说外城有些老百姓都吃不起饭了。”
“我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哪怕只是让一个人撑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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