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关于赋税
“粗浅？”谢兰夜在一旁略带疑惑的开口。
“小兰，这并不是一个很简单就能回答的问题，于我来说，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自觉自己摸到了这个问题的一点毛皮，而如何能够行之有效的改变这种情况，我自觉我想出来的方法还很粗糙，能不能行之有效，我不敢说。”
霍长堰回答完谢兰夜的问题，才看向陆舒窈。
“陆舒窈，我先问你，你知道大梁的各项税赋制度吗？”
陆舒窈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你从来没有交过税赋，对不对？”
陆舒窈点了点头：“是的，我听祖母提起过，说是陆家的田地和商铺都可以免去税赋。”
霍长堰颔首。
“正是如此，这是朝廷给到世家、士族和武将的特权，而平民百姓则不享受这样的特权。”
陆舒窈微微一愣。
“首先我要同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农民会轻易的失去自己的田地，成为依附于当地豪绅地主的佃农，甚至自卖身为贱民。”
“每当朝代初立，为了休养民生，有一条律例是一定会颁布的，那就是免税，这个免税并不是免去一个平民百姓身上所有的税赋，实际上，每个农民一生要承担的税赋我们简单分一下，包括人丁税，即摊到每个人头上要交给官府的税，与每个人的户籍有关；田赋，即从事田间劳作所得到的收获产生的田租；徭役和兵役，这两种比较好理解，都是针对成年男子的，前者是给官府完成各项工程，利民的有各地的修路修桥修大坝，劳民的有给皇权贵族修建宫殿行宫府邸等，后者更简单了，从军保家卫民。”
“除去这几种基础的税赋以外，就是各种加征的苛捐杂税了，比如财产税，算你一户有多少财产，然后向官府缴纳财产税，粮食税，征战粮草不足，那就向老百姓收缴粮食作为粮草运往战场，关税，即进入县城府城州城要交的钱，捐饷，即强行向老百姓征收布匹等各种生活用品用于打仗使用等等，各种名目不一而足。”
“那么朝廷颁布的免税通常免的是田赋，并不是全免，而是免掉一定比例，一般来说，农民种一亩田得出的收成的一成要用于交税，免税一般会免掉一半，即从十税一到二十税一，然而当国库空虚的时候，朝廷就会选择加征田赋，从十税一涨到五税一甚至更高。”
“但是田是有上等田和下等田区别的，江南地区种稻谷两年五熟，南越地区甚至能一年三熟，而雍都附近地区一年两熟，北境那边一年不过一熟，那么陆舒窈你猜一下，这个田赋是按什么标准收取的呢？”
陆舒窈听着霍长堰说完这些，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概念，但是霍长堰这么一问，她皱着眉头：“应该不是按照每亩田的实际收成来收的吧？官府不可能派人在每亩田那里盯着看一亩田到底收获了多少粮食。”
霍长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想让陆舒窈自己想。
陆舒窈想了想：“那就是按照一个县的农田的平均产量去算吧？虽然可能会有一些收成上的差别，但是应该不会相去甚远？绝对的公平……应该很难做到吧？”
“实际上，每年要收多少田赋，年初的时候就已经由户部算出来了，每年年终之前各县各府各州都要上报自己治理范围内的田地，按照五等划分，每等田多少，这些田地的数量汇总到户部，户部再根据五等田十年的平均产量算出当年应该有的总产量，再根据朝廷在不同地区的田赋算出一年税赋总量，最后分摊到各州各府各县头上，这一年各州各府各县在没有新的朝廷关于田赋的政令颁发下来的情况下，必须要完成这么多田赋的收取，这影响到一地官员的年终考核。”
霍长堰说完这段之后，然后又给陆舒窈提炼了一下重点：“记住这里，是按照大梁全部的田地来上报的，户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一般是十五年到二十年，田地数量的变动也在官员考核当中。”
陆舒窈点点头，这个变动她肯定不会想错，必然是田地增加可以增加官员考核分数，减少则会扣分。
“刚才说完了农民们应该承担的田赋，接下来我们可以说一说那些拥有特权的人了，众所周知，从秀才开始，举人，进士乃至于官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免税的特权，中了秀才，可以免五十亩田地的赋税，举人可以免除四百亩田地的税赋，进士最低一千二百亩，最高两千亩，官员一品可免八千亩，八品可免两千五百亩，外地官员减半，致仕的可免本品一半，至于亲王大长公主这类有封地的，封地的田赋直接归他们，没有封地的，按照品级免，与官员差不多。”
霍长堰说到了这里，陆舒窈突然就明白了，前面霍长堰说的重点是总数，这些总数自然是包括了这些官员世家贵族读书人等的田地的，但是这些田地都是不用交税的，那么多出来的税赋怎么办？
“可是既然这些田地是免税的，那么户部在计算的时候不应该去掉吗？”
霍长堰点点头：“算的时候自然是去掉了的。”
“那——”陆舒窈拧着眉头，“那你前面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还有两个点我没有提。”
霍长堰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
“一是，基本上所有的官员士族等拥有的田地，都比他们名义上的田地更多，二是基本上所有官员士族等的田地，都是上等田，而农民手里握着的，基本上都是下等田。”
陆舒窈一个激灵。
霍长堰说到第一条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等说到第二条的时候，陆舒窈就懂了。
如果农民手中都是下等田，那么他们永远就是被均摊的那个，实际收成只有两石或者两石不到，但是被那些上等田一均，平均收成就成了三石，原本如果只是十税一，到他们头上实际上就成了十税三甚至更高。
总量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她真的一直在享受着特权，只是她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
“这两条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陆舒窈艰难的点点头：“嗯，需要，我想知道这两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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