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酒席、

一个时辰后，酒席开始。

前院，夕阳微暖。

主桌设在正中，魏章、随行太监李公公，自然与杨九狼这位主人同桌。

其余的黑骑兵士，则由杨虎、杨坚等人在另外几桌招待，酒肉管够，气氛同样热烈。

幸好杨九狼的四合院够大，厨具齐全，家中常备的各色干货不少，

周济只派人去县城采买了一批鲜活的河鲜与时蔬，便快速张罗出一席不失体面的酒宴。

魏章与李公公本以为这穷乡僻壤的宴席，无非是些烤肉炖菜，聊以果腹。

可他们除了看到常见、却做很精致的鸡鸭猪羊肉之外，还看到了一些他们前所未见的菜肴。

看到这几道菜肴，两人都微微一怔。

其中一盘切得均匀、码放整齐的灰黑色块状物，上面淋了些许红油，撒着几粒炒熟的白芝麻，一股奇异的鲜香扑鼻而来。

“杨县子，此为何物？”李公公夹起一小块，对着夕阳看了看，只见那外层表皮晶莹剔透，隐约可见松花般的纹理。

他久居宫中，自认尝遍天下美味，却也识不得此物。

“回公公，此物名为‘松花蛋’，乃是用鸭蛋以特殊方法腌制而成。”杨九狼简单回答。

李公公将信将疑地送入口中，初时一股微涩的碱味，随即便被一股浓郁的、难以言喻的鲜香所覆盖，口感Q弹爽滑。

他双眼一亮，不由得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视线移到第二道菜上。那是一盘金黄之物，形似干枯的树枝，与几片木耳、黄瓜一同凉拌。

“此乃‘腐竹’，一种黄豆制品。”杨九狼介绍道。

魏章夹了一筷子，入口酥脆，豆香浓郁。他吃得这确实是豆制品，却不知是如何做得如此形态。

随后，热菜流水般呈上。

一道用峡谷湖泊里现捞的黑鱼，去骨取肉，片成薄片，在滚烫的酸菜汤中一涮即熟，鱼肉鲜嫩，汤头酸爽开胃。

鱼头与鱼骨则熬成奶白的浓汤，配上几颗手打的鱼丸，一菜两吃。

一道将掏空的冬瓜作为容器，里面填满了用香菇、火腿、干贝等吊出来的素高汤，再放入几样山菌一同蒸熟。

汤水晶莹，鲜美异常。

这些菜肴，许多食材都是寻常之物，但做法、搭配、调味，却处处透着新奇。

尤其是菜肴中那股复合的鲜香味，是魏章和李公公在京城最好的酒楼也未曾尝过的。

“杨县子府上的厨子，手艺不凡。”李公公喝了一口杨九狼自酿的白酒，只觉一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酣畅淋漓，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咱家在宫里，也算吃过些东西，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花样。”

“李公公谬赞了。”杨九狼端起酒杯，敬了一下：

“山野之地，食材粗鄙，只能在做法上多费些心思。哪能与京城御膳房的珍馐相比。

听闻，宫里的菜肴，每一道都需经过十几道工序和用上各种精细的食材，想来定是人间至味。”

其实，他并不清楚皇宫的御膳房是如何做菜的，但想到是给皇帝吃的，那绝不会马虎。

李公公闻言，果然来了兴致，他放慢夹菜的动作，带着几分自得的笑容：“杨县子连这个都知道？那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宫里，圣上不好奢靡，饮食崇尚本味。不过，要说京城里真正懂吃的，还得是右丞相萧大人府上。”

“哦？萧丞相？”杨九狼做出好奇的样子。

“是啊。”李公公压低了声音，“萧相爷的祖籍乃是江南，府上的厨子，一手江南菜做得出神入化。

一道‘炖五花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就连圣上，都曾赞不绝口。”

杨九狼心中了然。

萧文拓，右丞相，文官之首，皇帝近臣，好江南菜。这是第一个关键信息。

他又给李公公斟满酒：“那想必，与萧相爷时常往来的，也都是些雅士了。”

“那是自然。”李公公喝了口酒，话匣子彻底打开：

“吏部的孙尚书，礼部的王大人，都是相爷府上的常客。他们聚在一起，谈的都是诗词歌赋，品的是香茗美食。不像那帮武夫，只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他说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魏章。

魏章像是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吃菜，只是夹菜的速度慢了半分。

杨九狼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吏部、礼部与丞相走得近，形成了文官集团的核心。

而李公公言语间对武官的轻视，也透露出朝堂之上，文武之间并非一团和气。

文官觉得武将粗鄙，武将觉得文官酸腐，这是自古就有的鄙视链。

“原来如此，”杨九狼笑了笑，他指着桌上的一盘扣肉说道，“李公公不妨试试我家的五花肉做得如何？”

“这道菜可有何讲究？”李公公老早就看到了这盘扣肉，单单色相就足够吸引他，说着便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几下，赞道：

“嗯，不错，不错。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定不会输与相府的‘炖五花肉’。只是不知……这肉里面加了何东西？吃起来还特别香。”

“这叫扣肉。”杨九狼开始讲解，“里面加了一些用山里野花野果秘制的香料，名叫‘十三香’。

平日里炖肉烧菜，放上少许，便能去腥增香。待你离开时，我送你一些带回去。”

闻言，

李公公眼睛一亮，宫里的人，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反倒是这种新奇独特的土产，更能得他们欢心。

“杨县子有心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就笑纳了，脸上的笑容更真切。

“小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此次蒙圣上恩典，授了工部营缮郎一职，却不知这营缮司，平日里都管些什么事？还望公公提点一二。”杨九狼顺势问道。

“营缮郎嘛，从七品。而在京都，这品阶并不算高。主要是协助营缮清吏司的郎中、员外郎，管着宫室、城垣的修造。”李公公随口道：

“你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处是能时常在圣上面前露脸，坏处嘛……”

他顿了顿，又喝了口酒，才压着嗓子说：“工部尚书严大人，应该是他举荐了你吧？”

“不知，”杨九狼先是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举荐了他，接着补了一句，“但极有可能是严大人。”

“那你可得小心了。”李公公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严大人为人方正，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户部的钱尚书，两人向来不和。

严大人举荐你，又因你提供的水泥配方而讨要工坊的预算，钱尚书那边，可没少下绊子。你这一去，等于是站到了严大人这边，也就是站到了钱尚书的对立面。”

在任何一个组织里，新人入场，都会被动或主动地划入某个阵营。杨九狼因为严振的举荐，天然就被打上了‘严党’的标签，这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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