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党争
年节过后,沈淮序在朝堂上公然弹劾了陈相。
“启禀皇上,微臣弹劾陈相卖官鬻爵,枉为百官之师,恳请皇上降罪惩处,以儆效尤。”
他撩起紫色朝服的下摆,跪在了金砖上叩拜。
满朝哗然。
庆元帝端坐于龙椅上,闻言脸色大变,“此事非同小可,沈大人可有证据?”
沈淮序递上了一份周详的名录,交给严公公呈给了皇上过目。
“启元三年,泸州刺史范恒将《骊宫春晓图》的真迹,以仿画的低价典当给了十全当铺,而后这幅画就挂到了陈相府上,次年范恒便擢升两级,破格提拔为右谏议大夫。”
“一派胡言!”
陈相冷脸怒斥道:“范恒典当的明明是仿作,这和老臣府邸的真迹有何干系?”
沈淮序不疾不徐地说着:
“旧时在太学里,严太师曾将《骊宫春晓图》的真迹拿到学堂展示,教会了微臣如何绘作山水图。”
“后来严太师辞官归隐,有意变卖书阁里的典藏字画,微臣特意前去拜访,不巧还是来晚了一步,那副《骊宫春晓图》被人给买走了。”
沈淮序就是从那时候盯上了范恒,顺藤摸瓜地查到了陈相的头上。
他从袖笼里抽出一沓文书,交到了严公公手上。
“微臣还留着范恒和严太师买卖字画时签订的亲笔契书,还存有范恒到十字当铺典当《骊宫春晓图》的当票,陈相与其在朝堂上大喊冤枉,不如向皇上说清楚,这《骊宫春晓图》的真迹从何而来。”
陈相颤巍巍地跪在了大殿上,一张老脸满是屈辱地喊了冤:
“皇上,老夫的确是从十字当铺买入的《骊宫春晓图》,花的全是真金白银,老夫只在乎那幅画是真品,何曾去管它是从谁人的手上典当而来。”
一句话就将事情推诿到了当铺掌柜的头上,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不愧是纵横朝堂数十年的权相,老姜就是辣。
沈淮序不疾不徐地道:“倘若十字当铺就是陈相名下的产业呢?”
“沈大人没有证据,莫要血口喷人。”
“微臣恳请皇上查封十字当铺,倒追旧账,便能知晓当铺这十几年的营收,到底流入到了何人手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大人当真以为,区区一副《骊宫春晓图》的真迹,就能诬陷老夫卖官鬻爵?”
“一回是巧合,那么两回三回呢,十回二十回呢?”
沈淮序敢公然弹劾他,就做好了死磕到底的准备。
“同是启元三年,太子中舍人黄道安在十字当铺典当了一个梨花木手串,实则却是降龙木真珠,掌柜转手就送到了陈相府上,而黄道安同年便被提拔为了太子侍讲。”
他将这些年查到的罪证一一陈述出来,囊括十多位在朝的官员,全都有契书当票为证,而赃物全都陈列在陈相府上。
庆元帝翻看着手上的一沓文书,强压了心头的怒火道:“陈相还有何话可说?”
陈相腰杆直挺挺地跪在朝堂上,面沉如水,他依旧死死地咬住了话道:
“老臣只是从十字当铺买了些古玩字画,掌柜的所作所为一律与老臣无关,老臣从未收受过百官的贿赂,从未对他们破格提拔,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还老臣清白。”
沈淮序要想将陈相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就得引一道天雷,将它拦腰劈斩。
“启元七年陇右大旱,陈相派遣范恒出任安抚司,前往陇右赈灾,范恒不懂水利不防瘟疫,致使当地饿殍千里,疫病蔓延,葬送了七万百姓的性命。”
“范恒事后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了陇右知州的身上,陈相不深究此事的原委,直接盖棺定论,判定了陇右知州死罪。”
沈淮序派暗卫去查范恒的底细,数年追踪下,发现了这一桩陈年旧案。
他从宽袖里拿出一卷血书及公文罪证,当堂呈递了上去。
“皇上,这是陇右知州临死前留下的血书,以及当年的政令文牒,范恒签字画押的政令,一个也休想赖掉。”
“此事与老夫有何干系?”
陈相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精光,“老夫有错,那也只是用人不察——”
“陇右如今地广人稀,千里荒废,全拜当年旱灾所致。”
沈淮序字字铿锵地责难道:
“西夏夜袭陇右如履平地,意欲从腹背偷袭北境大军差点得手,倘若敌军攻克了西北防线,那也全是拜当年的旱灾所致!这何止是用人不察,陈相动摇的是朝廷的百年根基!”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这声音振聋发聩,久久地在房梁上回绕不散。
直至入夜后,流萤见沈淮序迟迟地没有回府,唤了凌宇过来问话,这才知晓了朝堂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夫君何时开始查探陈相的底细?”
“八年前被贬离京后,四少爷便安排了暗卫查探此事。”
流萤料想他布局久远,却也没想到会是被贬离京后。
她转念想想也是,以他那有仇必报的刚烈性子,的确干得出这么绝决的事。
“既是搜集到了罪证,又为何迟迟地没有揭发陈相,非得等到回京后再行动?”
“回少夫人话,不是四少爷不揭发,实在是陈相太狡诈了。”
凌宇将知道的一切尽数说与她听,扼腕叹息道:
“陈相老奸巨猾,不管经手何事,他都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十字当铺收受古玩字画如此,在朝堂上任人唯亲亦是如此,要么借了掌柜的手,要么经由官员举荐,一旦出事,他都可以将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
“四少爷说陈相不贪财,唯独贪权,他之所以收受古玩珍品,是为了给百官一个攀附上他的契机,从而在朝堂上培植党羽,一手遮天。”
流萤紧接着问起:“百官对此事是何反应?”
凌宇轻轻地摇了摇头。
“颜大人说了,没有确凿指向陈相的罪证,即便四少爷将种种巧合凑在一起作为证据,最后能不能扳倒陈相,还得看百官的站队。”
“皇上是何意思?”
“颜大人没说话,小的也不敢问。”
流萤沉凝地思虑了良久,越发地细思极恐。
庆元帝没找到新一派党羽之前,或许并不想放弃陈相,不然整个朝堂就是沈淮序一党独大了。
(预告:还有几章就完结了,会有迦南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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