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阴阳调和
夜里一盏蟠螭灯,散出氤氲的浅光。
流萤单手抵在花梨木案几上,撑着下巴,思忖地翻看着管家递上来的年节礼单。
沈淮序从净室出来,步步沉稳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站定。
“看什么这般烦扰?”
“往年给世家送过去的年礼清单。”
流萤拧着秀眉,目光仰止地朝他看了上去。
“比如大房二房去年就送了鹧鸪斑建盏,可他们只回礼了两本手抄佛经给母亲,如今换了我当家,就由不得他们再占新府的便宜。”
“娘子打算送什么过去?”
“看上去名贵又不失体面,实则无用又累赘的年礼,两只冰裂纹梅瓶。”
流萤细细地琢磨着,“冰裂纹玉器在文人圈里名燥一时,商户对外宣称的纹路天成,实则是烧制时冷却不当所致,这些玉器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裂开,送给大房二房,正合了我的心意。”
“就送这两只梅瓶过去。”
沈淮序状似无意地问起,“江淮那边,娘子又打算送什么过去?”
流萤爽利地回了他的话,“妙手堂缺名贵药材,回头我让管家将府邸珍藏的人参灵芝冬虫草等挑一些出来送到医馆。”
“区区几味珍稀药材,如何还得了江淮的莫大人情?”
“可往年都是这般送的。”
“娘子也说了那是往年。”
沈淮序追究地道:“而今江淮承了娘子的人情,不惜坏了医馆立下的规矩,也要破例地为裴昀看诊,娘子还像从前那般送礼,也恁小家子气了。”
流萤被他如此数落,心虚地不敢反驳。
她总算明白他这般阴阳怪气是为了哪般,试着狡辩着:
“那日在望江阁,辞北听说裴昀罹患心疾后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伙同江随一道给裴昀看诊,为的就是逼江大夫出手救救裴昀。”
流萤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悲怜地叹息出声:
“随娘子晌午过来与我说了这事,我才知晓他们同窗之间的情义竟是这般深笃,毕竟裴大人是他们的夫子,他们也理应出手帮这个忙。”
沈淮序冷嗤地笑道:“要不是在府邸大门外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江淮,为夫还当真信了娘子的这番说辞。”
“江大夫……怎么说?”
“他之所以给裴昀看诊,承的全是娘子的人情。”
沈淮序促狭地望着她,眼里藏着几许冷意,“我就想问问娘子,这回打算送些什么贵礼过去,好替裴尧臣还了这份人情?”
“我替裴大人还什么人情。”
流萤抵死不认道,“给妙手堂的年礼,依旧是府邸珍藏的那些珍稀药材,裴家是高门大户,该还给江大夫的人情定然不会少,夫君就别操这个心了。”
她说完这话后,趁其不备,一口气吹熄了烛火,屋里落了个幽幽暗沉。
沈淮序在魆魆魅影里看着她鬼祟起身,逃似地爬上了床榻,卷起被褥将身子拢了个严严实实,而后犯困地来一句:
“夜深了,夫君也早些歇息。”
沈淮序要不是顾忌着明日还要上朝,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再有十日便是除夕,新府处处张灯结彩,阖府上下全都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流萤领着水杏在地窖里催花,要赶在年节前将盆栽花卉摆满府邸的各个角落。
随遇开始着手绘桃符绘年画,并让江随和沈辞北临摹她的画稿,将年节的门神送到庄子铺子张贴起来。
沈迦南则领着司哥媛姐儿,坐在暖炕上给阿狸做了一身年节的行头。
从梅花锁璎珞项圈到紫棠色春锦比甲,乃至系在它脖子上的银鎏金链子,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讲究。
沈迦南走亲访友将阿狸抱出去时,就是要让它艳压群芳,谁家的狸奴都别想将它比下去。
她正在给阿狸的爪甲涂抹胭脂,就听家生子恭谨地进门禀报:
“小小姐,阿勒将军去围场狩猎,打了满满一车猎物回府,当中就有一头红狐,阿勒将军请小小姐过去,看看有没有相中的披风料子。”
“不愧是我的阿勒哥哥,连红狐都能打下来。”
沈迦南跳下暖炕,由着媛姐为她系好斗篷,抱着阿狸就朝前院赶了过去。
远远地就望见了那一身如烈焰燃烧的红狐皮毛。
她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只红狐转了一圈,问出了之前江随和沈辞北都问过的一句话:
“阿勒哥哥,这只红狐能给我做大氅么?”
“这只红狐留给了少夫人。”
伏西勒抬手覆上了她的头,低哑了嗓音道:“年后还有一次冬狩,下次打中狐狸了再给迦南可好?”
沈迦南满怀期许地应着,“一言为定,不过这次我要两张黄喉貂皮。”
伏西勒欣然应允了她,让管家记了数,回头裁出了貂皮,再给小小姐送过来。
流萤从后园匆匆赶来,板车上的猎物已经分发殆尽,独独留下了那只烈焰红狐,万分醒目地摆在车中间。
她的目光没被红狐吸引,而是落在了他裂开的骑装上。
“狩猎怎能如此大意,你的胳膊怎么了?”
“无甚大碍。”
伏西勒低了头,不甚在意地看向了被野兽抓破的半边铠甲。
流萤如何肯放心。
她让朱岁朝上前察看了他的伤势,好在只是些皮外伤,“下次再不许这样,你是将帅之才,肩上担着家国天下的责任,怎能在狩猎时受伤?”
“下次绝不敢犯。”
伏西勒朝她见了礼,“少夫人,这是为你猎回来的红狐。”
流萤的神色稍显凝滞,“给我的红狐?”
“上次无意间听朱叔提起,少夫人血脉寒凉,常常不能温煦四肢,后半夜里时有冻醒。”
伏西勒诚然地道,“小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猎只红狐做外氅,给少夫人御寒保暖。”
沈淮序早早地回了府,一直站在影壁后旁观了前院的热闹,听到这话,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
“阿勒有心了,不知朱叔上次请江大夫过来给娘子看诊,有没有和你说过病因?”
“未曾。”
伏西勒拱手朝他见了礼,“末将次日便去了北境营地,直到今日方才回府,不知道少夫人为何如此怕冷。”
“不是御寒衣物少引起的身子寒凉,整个府邸都唯她命是从,如何有人敢怠慢了她。”
沈淮序蓦然低了头,羞愧地开了口:
“娘子阳郁厥逆,归根结底还是阴阳调和不足,此事说来怨我,近来忙于朝政,夙兴夜寐,终究是冷落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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