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万花会（下）

颜珩听了事发的经过后，追问出声：“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暗害簪娘子？”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沈淮序终究是大意了。

“彼岸花刚刚摆出来，就被一群围观的看客挤爆了摊位，更有人到处散播着簪娘子的彼岸花何其妖冶，引得来人不断地涌向花摊，人为地造成拥堵挤死人，好将这件事归咎到我家娘子的头上。”

他不敢去想，要不是沈迦南非要他跟着一起去逛万花会，而他执意要去花街里巷看看彼岸花，误打误撞地被推挤到了人潮里疏散百姓，这次指不定要死多少人。

颜珩利落地问了他：“岁聿，要不要我派人去将母子俩找回来？”

“不必，街上人来人往，没人敢绑了他们去。”

沈淮序心里有数地道：

“那些人办事不利，拿了买家的钱财后定然会急着逃离汴京，眼下城门闭阖，他们很可能会走水路逃窜，让你的人在码头巡察，遇到可疑人等一律按押下来。”

“另外派人盯紧陈相府的一举一动，如有异样，立时向我禀报。”

颜珩知晓他的处事原则。

簪娘子是他的底线，敢动簪娘子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这就去安排。”

沈淮序站在空落落的雅间里，看着八仙桌上杯盘狼藉，想起上次失手，还是流萤被山匪劫掠，被困在瘴气林里生死不明，此次大意，他又将她给弄丢了。

这次的布局委实过于高明。

就算他认定是陈相在背后使坏又如何，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过一丝破绽。

陈相只在幕后推波助澜，就有一群人站出来为他卖命，不然他怎么能历经三朝而不倒，重返朝堂后，依旧把控着全朝的权势。

这次陈相不过是稍稍出手，就能让流萤身败名裂，还会牵连到他身上，让他的仕途止步不前。

沈淮序吃了这一堑后，再不敢轻敌。

流萤揽着沈辞北贴墙站着，避开了汹涌的人潮。

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道道“进商铺”的呐喊，声浪翻涌成海，席卷到近前时，周围的人纷纷挤进了商铺。

他们站着的那面白墙，恰好卡在了两个商铺之间。

前后的人潮猛然地向中间挤压过来，流萤立时将沈辞北抵在了墙上，双手撑着墙面，牢牢地将他护在了怀里。

沈辞北看着左右两边的大娘子不时地撞在流萤身上，心疼地说：

“娘亲，换我护你。”

“你太小了，站不稳脚跟，扶着娘的腰，不让娘摔倒就成。”

沈辞北听了这话，乖乖地扶住了她的腰身。

约莫一刻钟过后，人群松散了下来。

流萤寻思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远远地就见裴尧臣拨开人群，从夹缝里挤了过来。

她动容地望着他走到近前，轻唤了一声：

“裴大人——”

“簪娘子，此地不可久留。”

裴尧臣急急地喘着气道，“我在望江阁上看到乌泱泱的人潮正向着花街涌来，趁着眼下人流松散，你赶紧随我到阁楼上避一避。”

他站在阁楼瞭望，明明灯影晦暗，随处都是攒动的人头，他还是一眼就将她从人群中挑了出来。

亦如从前那般，她在他眼里依旧是灼灼艳目的一抹亮色。

流萤再不敢迟疑，“那就有劳裴大人了。”

沈辞北狐疑地看向了裴尧臣，忽而想起了在太学清谈时，少师让他代为问候娘亲的那句话，顿感其中大有猫腻。

裴尧臣伸手挡住了推挤过来的游人，将流萤护在了近前，拨开人群地朝着对面的望江阁走去。

他领着母子俩登上楼梯，盘旋地上到六楼，双手推开了门扇，将人请到了雅室里。

“犬子裴昀。”

裴尧臣抬眼指向了临窗站立的清隽少年郎，引见道：“这位是户部沈尚书的夫人，辞北就不必多说了，你俩是同窗。”

裴昀和沈辞北在学堂里本就不熟络，此刻遇见，俩人都觉着别扭。

他躬身朝流萤见了礼，“见过沈夫人。”

“裴少爷仪态端方，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尽显世家风华。”

流萤感念地道，“裴大人，事出紧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簪娘子尽管吩咐。”

“我与夫君在花街走散，怕他寻不到人，烦请裴大人派个小厮，回新府传一下消息。”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裴尧臣唤了管家进门，将事情交代下去，又请了流萤上座，“街上堵得水泄不通，下人出去跑腿也要时间，怕是簪娘子还要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有人回府报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等等也无妨。”

流萤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裴昀，和煦地笑道：

“这次见面仓促，也没备下什么薄礼，裴少爷逛街时可有看上什么花，我亲自培植出来，再让管家给裴少爷送到府上。”

“他没下到街上赏花。”

裴尧臣沉郁了神色，慢声道，“不瞒簪娘子，犬子自幼患有心疾，不能挤到人多的地方，就怕有人冲撞到他，是以我没让他下去。”

流萤悔不该说错了话，“请太医看过了么？”

“宫里的太医全请了，还是束手无策。”

“医术精湛的大夫不全在宫里，就我识得的一位妙手堂的大夫，他的医术就在太医之上。”

“我知道簪娘子说的那位江大夫。”

裴尧臣悔不当初地说：

“昀儿尚在孩提时，我便花重金请了江大夫上门看诊，那时江大夫便交代下来，昀儿未发育完全，不宜过早诊治，待六岁过后再医治也不迟。”

“偏就是我过于焦灼，看不得昀儿时常憋不过气，遂听了院使的话，过早地让昀儿服了汤药，治到后面病症未消，院使也没了办法。”

流萤脸色凝重地问起，“后来可曾找过江大夫？”

“找了。”

裴尧臣无声地叹息着，“江大夫说不听他的话，就是不信赖他，以后也没必要再过来找他了，让我继续回去找院使医治。”

雅室里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江大夫没说治不了，这个病就能治。”

流萤揽了这个事道：“恰好我与江大夫还有几分交情，我过去和他说说，他一定会医治裴少爷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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