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查账

沈淮序在户部衙门里熬了个通宵，薄曦轻笼时，吩咐属吏抬着成捆的账簿，去到了垂拱殿上朝。

他在朝堂上公然弹劾了工部尚书、吏部左侍郎以及兵部员外郎三人同流合污，贪腐白银两千三百余万两。

一时间满朝哗然。

庆元帝震怒，三人当庭狡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冤枉。

沈淮序据实举证，逐一地拿出证据，详实地控诉了三人的几大宗罪。

一是卖官鬻爵，利用手里的职权大肆卖官，将行贿者安插进了工部、吏部和兵部等要事衙门里。

二是横征暴敛，工部在西蜀、汉中、冀州等地的水利工事上巧立名目，通过  “经制钱”“免役钱”的形式征收苛捐杂税，狂敛不义之财。

三是逢迎奢靡，利用修缮华园林、皇家陵园、北外狩猎场等工事，收受富商巨贾的贿赂，在石材、船运和建造上做假账，从中渔利。

户部的属吏将一册册假账呈递给庆元帝过目，并当庭指出了错漏之处。

更为致命的，是沈淮序将三人来往的信函、官商勾结的银货证据全部公之于众，详尽到每一笔贪腐的银两，将罪名实打实地落到了他们头上。

朝堂上有大臣义愤填膺，更有大臣为此惶惶不安。

这些经年累月的罪证绝不是短时间内搜集起来的，一定是长期蛰伏，暗地里查探到了对方的把柄，一朝得势后再将敌人一网打尽。

横跨三部的这三位大臣全是陈相的得意门生，拿下他们，等同于斩断了陈相的左膀。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道“头菜”，后面的大菜还远未上桌。

朝堂上的大臣纷纷忌惮起了沈淮序。

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户部尚书，一出手就是雷霆手腕，谁也不知道他手里还握着多少人的把柄，随时随刻都能要了百官的命。

陈相老态龙钟地站在垂拱殿上，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朝会持续到了午时，三位大臣全被押解到大理寺审讯，散朝后，殿前司统领便率领禁军，浩浩荡荡地前去抄家。

沈淮序冷沉地走出大殿，周身的肃杀之气未敛，迎面就撞上了等候在宫道上的陈相。

他抬手朝前拱了拱，“陈阁老是在等轿子？”

陈相年逾花甲，两鬓须发皆白，他微微地佝偻着背，精明地夹紧了目光。

“是在等轿子，手底下的人不会做事，让沈大人见笑了。”

“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连累陈阁老在风雪里受罪，这些下人不要也罢。”

沈淮序温言地说，“要不微臣派人抬一顶轿子过来，将陈阁老送去乾元门？”

陈相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道：

“我怎敢劳烦沈大人的手下抬轿，区区一场大雪而已，还不至于冻伤到我，倒是沈大人熬了一宿没睡，身子再硬朗，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陈阁老不愧是过来人，最能体谅微臣的不易。”

沈淮序望着他，明晃晃地笑了，“若非如此，微臣又怎能沿着陈阁老的来时路，成长为像阁老一样的国之栋梁？”

他眼里那股取而代之的狠劲，呼之欲出。

轿子匆匆地抬到近前停下。

沈淮序目送着那身深紫色的官袍远去，抖了抖肩领上的落雪，沿着反向的宫道大步离去。

禁军抄家一事引起了满城热议。

随遇匆匆地赶到新府，将打探到的第一手消息说与了流萤听。

“工部尚书的府邸就在妙手堂的隔壁深巷里，抄家的时候我去看了。”

她那抑扬顿挫的腔调，一下就将还在玩狸奴的三个孩童吸引了过来，“禁军抬了五个厚重的檀木箱出来，你猜里面放着什么？”

三个孩童：“什么？”

流萤猜测着：“白银？”

随遇在所有人期许的目光下，揭晓了谜底。

“黄金，至少有上千斤，还不算那些整箱搬运出来的字画古玩，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开了眼界。”

“既是檀木箱抬出来的东西，你怎会看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流萤严谨地追问着，不信了她的说辞。

三个孩童也都狐疑地朝随遇看了过来。

随遇的眼神飘移了起来，嘴硬地道，“围观的人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

“这就叫作以讹传讹。”

流萤借机说教道：“将那些没有亲眼看到的或是没有亲耳听到的事情肆意地传扬出去，这些未经证实的消息，全都不可信。”

三个孩童分外较真地点了头。

流萤打发了他们道：“抱着阿狸到后园玩去，别在这里听信谣言了。”

随遇闹了个红脸，羞愤地说，“莹莹，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我？”

流萤冲她笑了笑，权当是给她赔了不是。

“工部尚书贪了多少银两？”

“听凌宇说是两千多万两。”

随遇听到这个数的第一反应，就是感到了害怕。

虽然她不懂朝政，但是船行每年经手的账目还是有数的，这么一大笔贪腐银两下，那些被盘剥鱼肉的百姓，只会过得生不如死。

“三个犯事的大臣全被收押进了大牢里，侍卫说了，这笔贪腐的银两要是能追回来一半，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传话给船行的掌事，将他们将这几年积压在箱底的账簿全都翻找出来，按先后顺序罗列好，我随时会调取。”

“翻旧账作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流萤不欲与她多说什么，以免她徒生烦扰。

沈淮序回到府邸后倒头就睡。

待他再次醒来，厢房里已经掌上了夜灯，流萤坐在灯下正在赶着针线活。

“绣什么？”

“迦南捡了一只狸奴回来，这事你晓得不？”

“听你夜里说起过。”

“怕那狸奴冻着，我给它赶制一件冬衣。”

流萤自顾自地说着，“辞北公试考了个十七名，由于他在清谈上拿到了头名，还是被太子招进了一甲一斋。”

沈淮序听着她将府邸的诸多琐事娓娓道来，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越听越上瘾。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上的那一摞账本上，“那是什么？”

“给夫君备下的清账。”

流萤放下了绣框，力挺了他说：

“你翻旧账，将对家查了个底朝天，别人能放过你么？这些全是我的老底，夫君尽管拿去，我一清二白，不怕别人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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