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临行

流萤还以为水杏生了什么重病，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是好事，你且起来说话。”

姜佑跪在地上，执拗地不肯起身，“少夫人不答应此事，小的不敢起身。”

凌宇没见过这般死脑筋的人，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严厉地呵斥道：

“姜佑，你以下犯上，再敢这般威逼少夫人，直接拖出去杖责二十板子。”

“凌管事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要求到少夫人答应为止。”

姜佑将头磕在了地上，死活不起来。

水杏匆匆赶过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她上手揪住了姜佑的耳朵，恨不能拧下来剁个稀巴烂，“少夫人让你起身，给你脸了你还不要，不是要死跪到底么，你倒是跪下去啊？”

姜佑哪里受得了这个罪，他疼得死去活来，跟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杏儿，你轻点，我的耳朵快被你拧断了。”

水杏松开了他的耳朵，一张小脸气得青白交加，她无比羞愧地上前见礼道：

“少夫人，那厮竖子起身了。”

流萤憋着不敢笑，轻浅地道一声：“你随我过来。”

水杏埋头跟了上去，经过姜佑时，被他伸手给拦了下来。

“杏儿莫要恼火，当心动了胎气。”

“那半边耳朵不想要了？”

姜佑立时惊惧地将手收了回来。

水杏跟着流萤进到了书房，规矩地站在了边上。

流萤目光柔和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你怀有孕身多久了？”

水杏怯怯地说：“七十二天。”

“为何之前没告诉我？”

“少夫人，我想和你一道去岭南。”

“姜佑说你胎相不稳，经不起这一路的颠簸。”

“少夫人别听他胡说，大夫只说了一句让我静养的话，他就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水杏——”

流萤凝肃地唤了她道：“我要你留在汴京，替我掌管着酿酒的生意。”

水杏微微讶异地道：“哪来的酒水？”

“甘老在田庄里酿酒。”

流萤不紧不慢地说着，“这酿酒的买卖要是做起来了，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以后整个新府都不会为钱发愁，你做不做？”

水杏攒起了手指，按捺住心潮的起伏。

流萤在抬举她，这个差事要是做好了，将来她就会成为府邸说一不二的掌事娘子，以后也能为孩子寻个更好的出路。

“奴婢一切听从少夫人安排。”

“吴嬷嬷是府邸最有资历的老管事，你以后就跟在她身边做事，好好地学着她的为人处事，将来才能独当一面。”

流萤对她寄予了万千希冀，“嬷嬷年事已高，有你在她身边照应，我会放心许多。”

水杏应承着，“奴婢一定不负少夫人所托，将酿酒的买卖做起来。”

隔天流萤就带着整理好的账本去到了汀兰苑。

她向尤氏禀报了田庄将要酿酒的事情。

尤氏听了她周详的安排后，对这主意相当的满意，面上却是不显地道：

“那些已退的老仆个个都是酒鬼，你让他们去酿酒，正合了他们的意，不过规矩还是得提前立下来，那些偷摸喝酒的人该罚还是得罚。”

“妾身回去就定规矩。”

“临安船行那边收酒的事情定下来了？”

“归宁那日和义父商议，这事已经初步定下来了。”

流萤细致地为她续上了茶水：

“不过这事还得摸着石头过河，毕竟甘老也是第一次领着这么多老管事酿酒，这酒酿得如何，还得尝过之后才能知晓。”

“你别小瞧了他们去。”

尤氏说了她道，“他们身上有着一股拼劲，你只要指明了方向，他们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别的事不好说，就这酿酒，他们绝对出不了岔子。”

流萤含笑地低了头，“谨听母亲教诲。”

张嬷嬷站在一旁随身伺候，她比谁都看得清楚，夫人如今待流萤是越发地亲和了。

尤氏想着她即将出远门，经不住多说了两句：

“后日出发，行李都收拾妥当了？”

“该带的衣物都收进了箱笼里，余下的物件还在慢慢收拾。”

尤氏不放心地说，“张嬷嬷，你去锦朝院盯着下人们打包行李，别丢三落四的，回头在路上想用的时候用不上。”

张嬷嬷应承道：“老奴这就去办。”

尤氏拿过那盏温茶，浅浅地抿了一口道：

“岁聿向来狂妄，这次被贬谪到岭南，失了管束，只怕他会越发地恣意妄为，你行事稳重，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一定要对他多加劝诫。”

“是，母亲。”

“他玩性大，胡来的时候你也别纵着他。”

尤氏意有所指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岁聿是怎么想的，在这件事上，你一定要拎得清，由不得他一拖再拖。”

流萤一时羞窘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尤氏不知道他们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她必须把话撂在这里，由不得他们不服从。

“沈家的这个辈分里，就属岁聿这一脉最是单薄，我对你别无他求，只要岁聿将来能有儿女承欢膝下，我便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流萤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得不应承下来。

“母亲，我尽力而为。”

尤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如今再看她这娇俏惹人怜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顺眼。

六月十五，朝堂上发生了一件震慑百官的事情。

沈应晖上书弹劾户部左曹侍郎徇私枉法，滥用曲院买扑权，私收贿赂十万两白银，满朝哗然，庆元帝当庭震怒，责令大理寺彻查此案，绝不姑息。

大理寺秉公办案，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连查出多起由买扑权引发的腐败事件，并且矛头直指向了陈相的嫡长孙，至此案件的线索忽然中断，大理寺找不到实质性证据，只能草草地结了案。

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此事却推动了商税改革，也让实封投状监管化提上了日程。

郑月庐最初交给沈应晖的证据，推动了案件顺利地查探下去。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在南下的商船上逐浪前行，不日便将抵达千重岭的南蛮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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