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赏赐

流萤接过水杏递过来的一盏温水，浅浅地喝了两口。

“这银子该赏还是得赏，但是得赏银分明。”

水杏和吴嬷嬷闻言，都不甚明了这话里的深意。

流萤放下茶盏，思虑周详地说：

“府邸双重喜事，乔迁和大婚的日子撞在了一起，好上加好，这些下人都是分家后自愿跟随四少爷过来的忠仆，前阵子都忙坏了，这次不单单要赏，水杏，你还要出去告诉他们——”

她的眼风明快地扫向了水杏，“来到新府后，他们的月例只会比从前更高。”

水杏欣喜万分地应承了下来，“少夫人，奴婢这就去办。”

流萤转而看向了候在边上的吴嬷嬷，温浅地道：

“赏银分为五两银子、一两银子和二百文钱，吴嬷嬷是府邸的掌事，察人一向明朗，还得有劳吴嬷嬷将下人划分为三拨，分别过来领赏。”

“老奴不敢越权，代少夫人打赏。”

吴嬷嬷欠身朝她行了个大礼。

流萤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扶起了吴嬷嬷道：

“嬷嬷是府邸的老人，说话最有说服力，这事由您来定夺，下人们才会信服。”

吴嬷嬷执意不肯，“承蒙少夫人抬举，老奴不敢逾矩。”

“内务诸事繁杂，要管起事来就得有章法可循，俗称立规矩。”

流萤动之以理地道：

“而规矩能不能立得住，得看赏罚是否合宜，如今府里喜事盈门，不宜责罚，只要这赏赐区分得当，依旧能将这规矩立起来。”

吴嬷嬷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少夫人点的这把“拱火”，一旦燃起来，府邸上下所有仆从的热情全都会用在正事上。

“少夫人想让老奴将那些人为何赏赐五两银子，那些人为何赏赐二百文钱的缘由说出去，好敲打一番下人？”

“正是此意。”

流萤要在下人面前立威，就得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赏银不是讨来的，而是凭着真本事挣来的。

吴嬷嬷草拟了一份名录，陈情缘由后，获得了流萤的认可，她便将下人划分为三拨人次，分别上来领赏。

第一拨十个人，其中三位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干事：水杏、凌宇和张嬷嬷，以及庄子里以曹三为首的最得力的三大管事，另外四位，则是门房甘老、马夫沈达、账房朱大和绣坊庄娘子。

流萤坐在前庭的禅椅上，朝身边的丫鬟递了道眼色，丫鬟就将备好的白花花的银子端呈到众人面前。

吴嬷嬷着重说了那四位不是管事的下人获赏的缘由：

“少夫人待人一视同仁，甘老兢兢业业地在沈家看守了六十年门房，是府邸资历最老的忠仆，当年抄家时困住禁军的那一道千钧铜铁门，就是由甘老一手打造，少夫人感念甘老曾经救四少爷于水火，特此予以甘老头等赏赐。”

流萤感念地望向了吴嬷嬷，这番话措辞得当，不遗余力地为她收买了人心。

甘老从院门处走过来，他发须花白，佝偻着身子上前，颤颤巍巍地行礼道：

“老奴谢过少夫人赏赐。”

流萤一时间只觉得这赏赐拿不出手，对不住这风霜老人的赤胆忠心。

“甘老请起，嬷嬷，给甘老赐座。”

吴嬷嬷点头应是。

一番赏赐下来，新府的下人们心服口服。

门房、马夫、厨娘、丫鬟和绣娘都可以领到一二等赏赐，极大地激发了下人们干活的热情，另有几位庄子里出了名的懒散管事，只得了区区二百文钱，他们败光了脸面，一个个灰溜溜地全走了。

沈淮序在庆丰楼里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后，他和沈应晖站在了看台上醒酒。

“三哥，此次南下之后，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母亲就拜托三哥照顾了。”

“母亲的事不用你操心，但凡你当初听得进我一句劝，何至于落到如今被贬谪出京的下场？”

“又来了。”

沈淮序故作不耐地怼了回去，“我都快走了，三哥能不能别再说教了？”

“那你让我说什么？”

沈应晖摆出一副兄长的作派，数落他道：“你要想堵住我的嘴，以后就少做这些荒唐事。”

沈淮序借着微醺的醉意，冲他叫板着：

“三哥，你就说这次十里红妆娶回来的簪娘子，能不能赌上你的嘴？”

沈应晖的嗓子哑火了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话：

“知道你娶了簪娘子了不起，整个汴京，就属你最春风得意。”

“三哥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沈淮序见更深夜阑，没了再喝下去的心思，从凭栏处起身往回走。

沈应晖慢他两步，从容地走进了雅间，当着一群诗朋酒友的面，存心给他找茬道：

“四弟，这酒正喝得酣畅上头，你怎么说不喝就不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雅间里的贵公子听到这话，纷纷放下酒盏不干了。

“说好的不醉不归，这才起了个头就不喝了，沈小将军，你瞧不起谁来着？”

“岁聿，酉时未过，你就急着把家回，也不怕兄弟几个笑话你一辈子！”

“忒不像话了，哪有喝到中途就败兴而归的道理，你要真的这么喝，以后我们出来都不叫你。”

颜珩一把推上了雅间的门，干脆地落了锁。

他走到沈淮序面前，将钥匙高高地抛弃，再稳稳地接在手里，调侃了他道：

“簪娘子要是追究起来，你就说雅间上锁，钥匙被我扣下了，你想走都走不了，喝——！”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叫好声。

沈淮序等喧嚣渐渐沉寂下去后，抬起那双深眼，极其轻佻地笑了。

“锁门没用，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家娘子的厉害。”

以颜珩为首的世家贵子，看着他在那里“自吹自擂”，那嫌弃的嘴脸简直不要太一致。

“旧时在楚湘馆，她就敢招摇地站在大门处堵人。”

他端出一副无力招架的样子来，自怜自弃地说：

“颜珩，老赵和柳三当年也在场，那时的她不过是院里的贴身丫鬟，就敢造谣败坏我的名声，后来更是站在了大雪里死等，逼得我不得不回去，那时她的手段就如此了得，如今当上了掌家娘子，我哪里还敢造次？”

沈淮序在众人瞠目结舌时轻巧地夺走了钥匙，打开雅间的推门，落拓地扬长而去。

颜珩就没见过这么会往脸上贴金的人。

从前簪娘子是院里的丫鬟，不得不请他回府，如今簪娘子都没派人来请他，他上赶着就回去了，还非得说是簪娘子逼得他不得不回去，太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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