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美人计（中）

江淮看着俩人在交头接耳，心生不快。

他跨上台阶，三两步走到偏门处，就被随遇警告地斜了一眼：

“江大夫，你带人在门外候着，我和凌管事商量好后，有事再找你。”

她当着他的面，猛地将偏门给关上了。

江淮被拒之门外，本就冷板的那张脸，愈发地寒凉。

此事关乎到流萤的名节，随遇处置起来不得不慎之又慎。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马上带我去东厢房。”

凌宇无奈地冲着她直摇头，“随娘子，不是我不带你过去，是眼下这状况，你不能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说了算，带——路——”

“四少爷也在东厢房里歇着。”

凌宇羞于启齿地道：

“听老嬷嬷说，四少爷夜半三更叫的水，你若是带人闯进去，怕是簪娘子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闭嘴——”

随遇听不下去地呵斥了他一声，她进退两难地站在那里，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凌宇好心地劝了她道：“随娘子，要不你回去歇歇，午后再过来？”

随遇冲他放了狠话道：“你等着，回头我定不会轻饶你。”

她愤恨地走出新府，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独自生着闷气。

江淮跟进了车厢，追问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随遇为了流萤的名节着想，坚决不对外透露一个字，她含糊地道：

“莹莹被困在了新府里，我不能带人冲进去，只能在门外等着她出来。”

“那要等多久？”

“不清楚。”

江淮低了低头，藏住了眼里的欢愉，他私心作祟，恨不得她别上那艘商船。

他不动声色地问起：“今日还离开汴京吗？”

“再等等，眼下离开船还有两个时辰。”

随遇一心盘算着流萤再累，睡到晌午也该起来了，到时候再驱车赶往码头还来得及。

“茶行来往的商船这么多，不急着赶这一趟。”

江淮奉劝了她道：“这时候簪娘子还没从府邸出来，兴许她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你要给她留有余地。”

随遇六神无主地道：“那该怎么办？”

江淮替她拿定了主意，“打发脚夫回去，告诉杨掌事簪娘子有事来不了，别耽误了船行做买卖，你在这里等不到簪娘子就回去，下次离京是什么时候，以后再从长计议。”

随遇垮着一张脸说，“也就只能这样了。”

凌宇打发走了随遇，速速地回到书房里回禀差事。

“四少爷，随娘子还在府邸外等着，执意不肯走。”

“她想等多久，就让她等多久。”

“小的担心，万一簪娘子醒过来了怎么办？”

凌宇小心地提醒着他：

“茶行的商船还在西桥码头上候着，就怕簪娘子不上船，杨掌事坚决不开船，那样麻烦就大了。”

“她醒不过来。”

沈淮序万分从容地道。

他坐在黄花梨椅子上，随手翻了一页史书，凛然声威地交代下去：“没事别让那些丫鬟进院子里伺候，扰人清梦。”

凌宇应承道：“是，四少爷。”

流萤从床榻上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暗沉，唯有青釉灯碗上亮着如豆的光晕。

沈淮序察觉到怀里的动静，慵懒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道：

“醒了？”

“嗯，”流萤睡得浑然忘我，俨然不知今夕何夕，“爷，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沈淮序看着她拢着被褥，一脸茫然地坐在床榻上，沉稳了声色道：“三更梆子刚刚敲响，要不再睡会儿？”

流萤摇了摇头，她感觉这一觉睡得天长地久，没想到才过去了一个时辰而已。

她浑身的乏力得到了纾解，就是肚子不争气地饿了。

沈淮序看出了她的窘迫，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你晚膳没吃就睡了，正好起来喝碗鱼片粥。”

“三更半夜的，别折腾了，我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就好。”

流萤到底是难为情，哪有人折腾到后半夜还起来吃消夜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只会平白地惹人笑话。

沈淮序不依她，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还让凌宇端了红泥小炉进来，他动手给她熬了一锅鱼片粥。

汩汩的白粥里翻腾出薄薄的鱼片，粥香四溢，缕缕白雾在暗夜里升腾。

流萤趁着他盛粥的空隙，犹不死心地试探着：

“四少爷，我舍不得茶行的生意。”

“你还是要回临安？”

她探了一眼他的眼色，以退为进地道：

“我听爷的意思，不过茉莉花茶就这两年卖价高，随着各地茶商遍植的茉莉花株相继出货，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如今的盛况了。”

她自怜地悠叹了一声，“这会成为我此生的遗恨。”

沈淮序将晾温的鱼片粥递到她手上，为之动容地道：

“非回去不可？”

“必然的。”

流萤囫囵吞下了嘴里的鱼片粥，紧了声道：

“爷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为了这茶园，光是选株育苗我就用了半年时间，如今好不容易产花茶了，我就这么置之不理，任其荒废，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沈淮序压了一道眼神过来，“喝粥。”

流萤拿起汤勺，刮着五彩碗边沿的鱼片粥，一勺勺地送进了嘴里。

她将一大碗粥喝光见底后，轻轻地将五彩碗放置在了案几上。

“要怎样你才肯让我回去一趟？”

沈淮序别有深意地提道：“之前教你的那些，学会了？”

流萤的脸颊不争气地红透了，她避过了他火热的目光道：

“学不会如何？”

“下次再教你。”

“学会了如何？”

“应你。”

流萤见他终于松口放她回临安，不管不顾地豁了出去，抬手朝他示意后，他便起身过来，打横将她抱起，继而压抵在了床榻上。

沈淮序天没亮便从床榻下来，洗漱更衣后，换了朝服进宫面圣。

流萤等到他出了厢房后，方才从床榻上睁了眼。

她唤了丫鬟打水进来，简单地梳洗一番后，便匆匆地出了门。

出到新府门口，就看到了朱岁朝停在路边的马车。

她进到车厢，冲着长椅上的随遇道：“师姐，可以走了，去西桥码头。”

随遇惊骇地看着她，“去什么西桥码头？”

流萤理所应当地道，“当然是乘船离开汴京。”

随遇瞧着她被沈淮序欺负得不辨今夕何夕的样子，痛心地道：

“莹莹，你在新府里呆了两天两夜，昨日商船就开走了，你还回什么临安？”

流萤如遭天谴地坐在那里，如何都不能接受，她被沈淮序玩得团团转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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