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谈
沈淮序见她默不作声,压着怒火,再次逼问道:
“你是不是要回临安?”
流萤稳了稳心神,继续修剪着花枝,柔缓地道:
“是有这个打算,一来茶园需要打理,二来得为年底的万花会做准备了,临安的气候适宜,更易于培植盆栽花卉。”
沈淮序揽过她的腰肢,一个旋身就将她转到了跟前,惊得她手指一颤,剪子“啷当”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她的下颌,迫视于她道:
“若不是我有所察觉,你是不是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
“不是——”
她弱弱地辩解着,“我本想着过两日再说与你听。”
他凉薄地扯了笑,看似柔情缱绻地望着她,实则那眼里淬着的冷意一下就将她冰封住了。
“收拾好行李准备逃走,临行前支会我一声,簪娘子是这个意思?”
沈淮序见她被说中了心事,半晌说不出话来,无比震怒地冲她喊着: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四少爷,我出去替你避避风头。”
流萤知道他性子刚烈,宁可血拼到底,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可她舍不得他撞个头破血流。
“等这阵风波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好不了。”
沈淮序用力地掐着她的下颌,掐得她骨头生疼。
挺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一旦分了家,他就能将她娶进门,眼看着胜券在握了,她却执意要离开,这叫他如何甘心?
“我让你去找尉迟大师了,让你去找母亲说情了?谁叫你自作多情地去管这摊子烂事?”
流萤被他骂得泪花乱颤,眼里盛着盈盈一层水光,一下糊住了视线。
沈淮序看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发了狠地道:
“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但凡你知道一二,都不会如此糟践我。”
他甩手放开了她,踹翻了挡在前面的那排木架,盆栽花卉应声砸在了地上,他从满地碎瓷里绝然地走了出去。
廊道上站着的脚夫纷纷避让到一边。
凌宇回头看了一眼流萤,转身就跟着沈淮序跑了出去。
流萤默默地抹去了泪水,蹲在地上,将散落的花卉一株株地拾起来。
她为他所做的那些事,他丝毫不领情,这又何尝不是对她的糟践?
可她的委屈隐忍了下来,半句都说不得,追根究底,不过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夜半三更,流萤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随遇被她一而再地吵醒,恹恹犯困地道:“莹莹,该歇息了。”
流萤浅浅地应了一声,“晓得了。”
说完这话,她一个侧身向里,又将被褥从随遇身上卷走了一半。
随遇斜斜地瞥过去一眼,不消片刻,她又转过身来,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一动未动。
俩人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
随遇顾虑重重地提起了一件事:
“听说沈小将军白日里上门,把架子上的盆栽花卉全都砸了个稀巴烂,有没有这事?”
“他经过时没留意,不小心带倒了那些花而已。”
“沈小将军都冲你发威了,你还替他狡辩?”
流萤哑然地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何止是发威,简直气得就快捏爆了她的骨头。
两个人立场不一样,她看重的是他的前程,他看重的是她这个人,这件事情他们谈不拢。
随遇还在那里为她忿忿地鸣不平,仅有的那点睡意荡然无存。
“沈小将军胆敢如此欺负你,下次他再上门,我定要让他好看,不泼他一身脏水,将他棒打出去,我就不是你师姐。”
流萤明知她说的是气话,有心无胆,还是听进耳里当了真。
“他不会再登门,只会等着我上新府去向他赔不是。”
随遇腾地一下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气怒不已地叫嚣着:
“一拍两散的事情,你凭什么要上门去向他赔不是?”
“不然怎么着——”
流萤认清了现况,无力地说着:“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怎么可能会放我走。”
民不与官斗,虽说沈淮序如今被罢黜了官职,但是他的官威还在,真要把他惹急了,指不定他就会把她金屋藏娇地关起来。
她过去之所以娇横,不过仗的是他的欢喜,如今这份欢喜变成了怨恨,她如何还能硬气得起来。
“瞒着他回临安这件事,左右是我不对,待上门和他好好地说清楚,他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那你好好地说说。”
随遇一想到沈淮序当街拖人的那个狠劲,顿时没了底气,她蔫蔫地躺回到床榻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道:
“他会不会放你走?”
“哄好了就能走,哄不好……那也没事。”
流萤夜不能寐,就是没想好怎么将他拿下。
她为了这些事受尽了憋屈,里外不是人,可她别无办法,留下来只会让那些权贵抓住他的把柄,对他穷追猛打,他还如何在官场自处。
“莹莹,真的非走不可吗?”
“这次必须得走,至于以后能不能回,还得听天由命。”
“再有两日,就要登船离京了。”
“明日我去一趟新府,上门去给他赔不是。”
随遇和她聊到了后半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屋外天光大亮,流萤也不知了去向。
她一番洗漱后,换了身簇新的缎织掐花凤尾裙,匆匆地去了妙手堂。
江淮一身白衣,端坐在诊桌前给病人把脉。
随遇悄然无声地走过去,在他近旁落了坐。
她铺平宣纸,执起狼毫笔,点蘸了墨水,就听他清越轻咏地道:
“柴胡6g,川芎5g,芍药5g,陈皮6g……”
随遇闻言在纸上利落地写下方子,如此默契,即便俩人不说一语,彼此间也会心意相通。
她一整日都坐在医馆里帮他写方子。
等到妙手堂关了门,学徒走后,医馆里单单地剩下了两个人。
随遇揉着酸胀的小手,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明日我就跟船回临安了。”
“嗯。”
江淮拿过她的手,逾矩地帮她轻轻地按揉,“随娘子,我暂时不能跟你走。”
随遇满怀的期许落了空,她低低地问着:
“暂时是多久?”
“许是一两年,许是三四年。”
“莹莹要是回汴京,我就与你相好。”
随遇急躁地说出这话后,难为情地温吞了起来,“你要是寻到了临安,我也一样与你相好。”
江淮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向她许下了诺言:“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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