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回临安
窗棂外月明风清，随遇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她向里转身，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直挺挺躺在内侧的流萤。
流萤望着顶上的房梁出神，不看她一眼地说：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随遇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她难为情地扯过被褥盖住了脑袋，闷了声道：
“没事，我歇息了。”
“江大夫是不是想让你留在汴京？”
流萤偏头看过去，就见她从被褥里探出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眸，羞赧地道：
“你怎么……猜出来的？”
“师姐，我是过来人，江大夫对你有情，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他表明了心意，你要不要重新考虑回临安的事情？”
“莹莹，我不会为了他留在汴京。”
随遇隔着暗夜定定地瞧着她，“我答应过禅音师太要陪你走下去，就算你将来嫁人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流萤为之动容地说：“我不一定会嫁人。”
随遇不敢问她为何要离京，明明之前和沈小将军还好端端地来着，一下就各奔东西了。
“莹莹，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和你在一起？”
“为何？”
“跟你在一起，我不用为生计发愁，这要是留在汴京，整日都得惦记着医馆那入不敷出的账簿，我早晚都得愁死去。”
流萤深以为然地道：“江大夫的确养不起你。”
随遇也说不清楚对江淮是何感情。
只是听到他说舍不得她后，她芳心大乱，继而满怀欣悦，等到心绪渐渐地平复下来，她无比清醒地知道，她不可能因着这一句话就留在他身边。
次日艳阳高照。
随遇睡了个回笼觉，懒散地出了后院，就被堵在月洞门的江淮狠狠地吓了一跳。
她花容失色地指责道：“你杵在这里作甚？”
江淮拱手朝她赔了一礼，“随娘子，我在等你的回复。”
随遇想起昨夜的落荒而逃，一时觉得面上无光，菲薄的脸皮腾腾地热了起来。
“你不去妙手堂，这得耽误多少病人看诊？”
“还请随娘子给个准话，我好前去医馆救治病人。”
“我要是不给你回话，你还站在这里不走了？”
“不走，我就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
随遇经不住他三两句话的撩拨，又面红耳赤了起来。
她不敢耽误他，直言说：“江淮，我不会为你留在汴京。”
江淮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即便亲耳听到了这句话，他也不会歇了对她的心思。
“随娘子，我心悦于你，无惧岁月，不论你将来去到何处，此心依旧。”
随遇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这些情话，哪里受得了这些，她耳根立马软了下来。
“江淮，你这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
“那我给你个机会。”
随遇矜骄地冲着他说，“只要你跟我去临安，我就跟你相好。”
江淮不敢贸然应承下来。
妙手堂重开不久，他带的学徒一个都没有出师，何况手头上还有这么多病人等着他去救治，他不能扔下这一切不管。
随遇见他左右为难，将绣帕塞进了他手里，仓皇地道：
“你考虑清楚了，再回我也不迟。”
她说完这话，又一次匆匆地往外逃走了。
颜珩下朝回到了府邸，看到前堂里坐着的沈淮序，一改之前的颓丧，他振奋地道：
“岁聿，你官复原职有望了。”
“怎么回事？”
沈淮序抬手朝他递了一盏双井白芽茶过去。
颜珩接过那盏茶水，畅快地一饮而尽。
“夫人向大理寺少卿控诉了沈应柏和沈应承十宗不孝的罪名，每一项都有人证物证可查，夫人一口咬定，你为了将她从佛堂里接出来，不再受两位兄长的欺凌，才会执意要分家。”
沈淮序没想到反转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出自尤氏之口。
颜珩激越地在前堂里踱起了步伐，他频频打手道：
“夫人这话一出，你的口碑一下就触底反弹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点呢？”
“我也没想到这个点。”
沈淮序对此心存疑窦。
尤氏回到汴京后便一心礼佛，就连府邸的内务事都不愿花心思去想，她怎么会忽然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颜珩绕回到太师椅上坐着，抿了一口茶水道：
“不过朝堂上对你的弹劾依旧没停，他们指责不了你不孝，反而变本加厉地说你昏聩，控诉你为了娶簪娘子，不顾纲常礼法，有违父母之言，实乃离经叛道之举。”
沈淮序被这话点了一下，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朝外呼喝了一声：“凌宇——”
凌宇快步走进来，朝他见礼道：“四少爷，你唤小的何事？”
“让你派去广慈寺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禀四少爷，姜佑刚回来不久。”
“到底是谁去找那人写的罪己书？”
“是……是簪娘子。”
沈淮序想过这个人是尤氏，就是没想过会是枕边人。
她何止帮了他这一个忙，怕是尤氏反咬沈应柏的那些话，都是她在背后出的主意。
沈淮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一脸沉怒地道：“备马，去老宅。”
凌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淮序转瞬间就变了脸。
他驾着马车赶到了老宅，将将勒停马儿，就见脚夫抬着盆栽花卉从宅门里出来，齐齐地摆放在门口的板车上。
“伙计，你们打算将这些花送到哪里去？”
“西桥码头。”
“送到码头做什么？”
“跟船运回临安。”
凌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上前两步追问道：“是这花要运回临安，还是簪娘子要回临安？”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脚夫迷茫地道：“杨掌事派小的几个过来运花，没说要运什么人。”
沈淮序从马车下来，逼问了他一声：“簪娘子人呢？”
脚夫被他周身的煞气震慑住了，嗫嚅地说：“她在荒废的园子里修剪花枝。”
沈淮序抬脚进了前院，直往后园走去。
他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里找到了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到她身后站定，冷硬地开了口：
“你是不是要回临安？”
流萤的脊背僵僵泛冷，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出声回应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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