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送年礼

年三十的早上，凌宇就拉了一马车的年礼，到老宅登门拜访。

朱岁朝开门见到他，鉴于上次的不欢而散，谨慎地不敢迎人进门。

“等着，我先进去通传一声。”

凌宇眼看着铜门打开，又眼看着铜门关上，难得吃了一回闭门羹。

沈家作为汴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门阀贵族，多少人费尽心思地巴结讨好，都踏不进沈府的半个门槛。

作为府邸的管事，还是四少爷院里的掌权人，凌宇如今出门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人如此怠慢过。

他顾左右地看了看，见巷子里没人，顿时松快了许多。

想着是四少爷对不住流萤在先，他过来替四少爷受气，被拒之门外，也是他该遭的罪。

少顷之后，朱岁朝徐徐地打开了侧门。

随遇从门内走出来，她挑了一眼看过去，生硬地质问道：

“大过年的，你来干什么？”

“随娘子，小的这下有礼了。”

凌宇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拱手朝她见了礼，赔笑道：

“四少爷惦记着簪娘子，这不遣了我将年礼送到府上来了？”

他说着往前一打手，身后的小厮会意，忙将马车上的丝绸三匹、腊味猪牛羊肉等年礼抱出来，硬着头皮地往府里冲。

随遇见他们硬闯进门，那还了得，张嘴就在那里骂人：

“谁稀罕你们送来的年礼，统统拿回去，别逼我将东西全扔出去。”

“大过年的，哪有空手上门拜年的？”

凌宇将一匹丝绸塞进了随遇的怀里，强行将她格挡在了门边，让身后的小厮速速地挤进了侧门。

“这事要是传出去，沈家在汴京城里还怎么立足。”

随遇到底是大意了，没防着凌宇这一招，被这些小厮冲进了府邸，将东西全搬到了前堂。

她看着摆满椅子的门贴新历，丝绸锦盒，不为所动地道：

“凌宇，给你一炷香时间，将这些东西全搬出去，别逼我动手赶人。”

“随娘子，年三十有来有往，这年礼进了贵府的大门，断不能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抬出去，要不你去问问簪娘子，这是不是于礼不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见莹莹，我偏不遂了你的愿。”

随遇刚刚撂下这句话，流萤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禅椅上的年礼，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凌宇，有劳你往老宅跑一趟，年三十了还来送礼，真是有心了。”

“簪娘子定要收下这份年礼，才不枉我跑了这一趟。”

凌宇就知道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她。

若非今日送礼过来，保不齐他连人带礼地都会被扔出去，还得是四少爷会耍心眼，做起这种事来一环套着一环。

他开始追忆往昔，煽情地道：

“簪娘子，若是钟伯和郑老先生还在，今日上门送礼的必是他们这两位老管事，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他们知晓了你和四少爷生分成这样，连一份年礼都不肯收，他们定会伤怀不已。”

流萤听不得这样的话。

她忽而想念起了那两位行事不着调，却处处护着她的老管事，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真性情的人了。

凌宇这次的表现有些让她刮目相看。

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拿捏她的痛穴，如此分寸有度的言谈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沈淮序太卑劣了。

流萤看向了朱岁朝，吩咐下去：“叔，替我将后院的那株三色牡丹花拿过来。”

朱岁朝应了一声，很快就将那株牡丹捧了过来。

凌宇接过那盆三色牡丹花，心道四少爷看到这花，指不定这年得过得有多舒坦。

“之前欠沈小将军的牡丹，这回总算是还上了。”

流萤疏离地笑了，“凌宇，替我转告沈小将军，我和他两清了。”

凌宇的嘴角还没翘上一会儿，咧开的嘴就闭上了。

他将这盆三色牡丹花拿回了锦朝院，摆在了书房最显眼的紫檀案桌上。

沈淮序见了这盆花，眉眼可见地舒展而开。

“她将这盆牡丹当作回礼，让你带回了府上？”

“可以……这么说。”

“她还说什么了？”

凌宇一脸的局促不安，他踌躇地站在书房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淮序沉声地命了他：“说——”

凌宇豁出去地道，“簪娘子还了这盆牡丹，她说和四少爷就此两清了。”

沈淮序就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就那死犟的脾性，怎么可能说得出半分好话。

他狠狠地骂了凌宇，“不会说话就给爷把嘴闭上。”

凌宇夹在两人之间，当真是活活找罪受。

虽说流萤的话不好听，但这丝毫不影响沈淮序对这株三色牡丹花的偏爱。

初五迎财神那日，颜珩前来锦朝院拜年。

他在书房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沈淮序前前后后地伺弄了那株花三次。

第一次是摘了片枯黄的叶子，第二次是往盆里浇了水，第三次是摆换了各种方位，直到那五朵牡丹全都冲着他嫣然盛放方才作罢。

“簪娘子送你的三色牡丹花？”

“不然你以为是谁。”

“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怕将这株花折腾死了？”

沈淮序凶厉地看了他一眼，隐隐地威慑着。

颜珩识相地改了口，“簪娘子培植的牡丹殊色艳丽，光是摆在那里，就足以令人倾慕，哪用劳烦沈小将军摆弄，未免有些画蛇添足了。”

“你这张嘴吐不出什么好话，唯有一句，倒是被你说中了。”

沈淮序慢声道：“没和裴家退婚之前，我的确不应该再去找她。”

可惜那时的他听不进这句忠言，反倒是事教人，一教他就会。

“你打算何时上裴家退了这门亲事？”

“年后。”

颜珩默然了半晌，继续道：“周世子派人送上拜帖，年初六要在国公府办簪花宴，你应该也收到了他的帖子，去是不去？”

“不去。”

沈淮序看不起国公府那一大家子人。

周国公长得仪表堂堂，内里却是个趋炎附势的草包。

当初他见利忘义地投靠了殷王，要不是长公主在庆元帝面前为他求情，说他对殷王阳奉阴违，实则是为了保全国公府，庆元帝也不会罚没了他的家产，饶了他全族的性命。

他连周国公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身为庶长子的周世子了。

颜珩的诗朋酒友遍及了整个汴京的世家贵族，往往他得到的小道消息也最为灵通，他缓缓地道：

“听说这周世子请了汴京颇具盛名的四大花师过去，不知要作何名堂，我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你这回去是不去？”

沈淮序还是和之前一样，想都没想地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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