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攻城前
腊月二十七,沈家军和南部大军会师于彭城。
太子整肃军队,集结了所有兵力,蓄势待发地准备向汴京挺进。
沈淮序派出去的暗卫,恰在这时打探到了流萤的消息。
“回禀沈小将军,早在三月初,温闫就率领禁军包围了整座青莲寺,欲将流萤姑娘押下审讯,最后是长公主出面,保下了青莲寺和流萤姑娘。”
暗卫不敢直视他的眼,那目光森冷得瘆人。
他胆寒地低了头,只觉得脖颈上冷意刺骨,好比抹了一刀血似的。
“温闫派府兵封锁了姑母山的出口,城门戒严,禁军严查可疑人等进出,流萤姑娘也赫然在列。”
“好在长公主至今仍在青莲寺修行,温闫忌惮长公主的权势,迟迟未敢上寺里抓人,是以流萤姑娘尚且安然地居于青莲寺里。”
沈淮序从未如此失控过。
他向来将一切变数玩弄于股掌里,任何时局都未曾脱离过他的掌控,可流萤却成了那个意外。
她在孤立无援的汴京,深陷温闫的包围圈里,一旦两军在汴京交战,长公主自身都难保,如何还护得了她的周全?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将她置身在了最危险的境地里。
“确定流萤就在青莲寺里?”
“姑母山守卫森严,属下未能进入寺里查探。”
暗卫如实回禀道:“可属下从府兵口中探听得知,流萤姑娘确实藏身在青莲寺里无疑。”
“温闫是如何找上青莲寺的?”
“据说是在沈府找到了一幅画。”
“什么画?”
“是将军绘下的一副美人图。”
沈淮序犹如遭到了雷霆重击,脑子里思绪全无,一片空茫茫。
当初为了捉弄她,随手将她画了下来,不成想那幅画却生生害了她。
他在极端的悔恨里,不能行将踏错一步,哪怕拼却所有,也要将她从温闫手里抢回来。
“将死士召集到大帐议事。”
“属下遵命。”
冷月高悬,朔朔北风裹挟着雪粒子拍打在营帐上,扑簌簌作响。
沈淮序看着眼前这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从当初的六七百人锐减到了如今的一百余人。
每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拼却性命地斩杀,才趟出了这一条活路出来。
他们是真正铁血的战士,是最该在沙场上活下来的人。
“诸位跟着我冲锋陷阵,历经九死一生才走在这里,眼下就剩下最后一关,攻破汴京城门,便可大获全胜。”
他目光凛然地看过面前的众人,郑重地托付道:
“为了那些前赴后继倒下去的死士,这个城门必须破,不过在这次进攻之前,我有一事要托付给诸位。”
一众死士齐齐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
“属下不敢。”
“诸位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这世上没有你们攻不破的城门,也没有你们挺身救不了的人。”
沈淮序冲着他们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若是攻城那日,敌军以一女子要挟于我,迫使我退兵,在我周旋拖延之际,诸位不必考虑我的死活,拼尽所有,也要设法将那女子救下来。”
领头的死士诚惶地道:
“属下万万不可弃将军的性命于不顾!”
“这是军令!”
沈淮序不容置喙地说:“记住我的遗言,那个女人必须活下来。”
领头的死士闻言,艰难出声道:“属下遵命。”
沈淮序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温闫利用流萤要挟他,想要他的命。
他可以豁出这条命,但她必须得活下来。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得活下来——
大军出征前一日。
沈渊将沈淮序叫到了营帐里,屏退左右,单独找他问了话。
“昨日太子又问起了遗诏之事。”
他神色凝重地道:“你是唯一一个看过那封遗诏的人,为父问你,先帝到底将皇位传给了谁?”
明宗帝生前不喜太子,一度对殷王偏爱有加,两子相争,为了保全殷王,他甚至将太子贬谪到了南郡营地。
当时若非老臣在朝堂上极力反对,明宗帝早就废了太子。
是以明宗帝最后将皇位传给了谁,这封遗诏就显得尤为重要,不然这事就会成为史上悬而未决的谜案,由着后人道尽是非。
沈淮序直言道:
“儿子看过那封遗诏,确认是明宗帝传位于太子的亲笔诏书,核对过玉玺印章无误,方才交由崔嬷嬷藏了起来。”
沈渊甫一听到“崔嬷嬷”这三个字,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
他忽而想不起来她长了个什么模样,像是上辈子的记忆,关于她的一切都变得含混模糊,可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疼。
就像阴雨天里的潮气,绵绵无绝地渗进了他那老朽的身体里,每每发作,都会折磨得他在暗夜里找不到痛处消解。
许是太疼了,疼得熬不过去,他才会无意识地将她淡忘,好让自己可以喘上一口气。
“你为何要将遗诏交给崔梨棠?”
“我料定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府邸。”
沈淮序回想起那一日,眼前便浮现出钟伯、郑老和薛大等一众老将的音容笑貌,他沉沉钝痛地说:
“只有崔嬷嬷,可以将遗诏藏到一个只有父亲才会知晓的地方。”
他隔空望向了沈渊:
“不知父亲有没有猜到,崔嬷嬷将遗诏藏在了哪里?”
“回到府邸便知晓了。”
沈渊不用猜,就断定了那个地方在哪里。
沈淮序当下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再次替尤氏感到了不值。
尤氏为沈家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换来了他与别的女人心意相通,那种灵魂上的共鸣,是尤氏企及了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奢望。
他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大帐。
“岁聿——”
沈渊出声喊住了他,没了统帅者的赫赫威严,那嗓音饱受岁月的侵蚀,变得苍苍老矣。
他膝下共有四子,唯独愧对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为父让你遭罪了。”
沈淮序藏于袖中的手紧紧地攒在了一起,他有过怨恨,有过自弃,为何当初被留在汴京当“质子”的人会是他?
可这些执念,全在一众老将为了他决绝赴死后,全都释然了。
沈渊到底是为他留了一条后路。
“父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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