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离开
禅音师太被侍卫一脚踢跪在了地上，双膝磕破了皮，整个关节又肿又胀，至少得在床上休养一月余，方能下地走动。
她将众女尼请出去，只留了随遇和流萤在厢房里。
俩人愧疚难安地站在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禅音师太抬手将这两个泪人招到了怀里，一左一右地搂着。
“有长公主出面主持公道，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流萤没被带走，还有什么可哭的，你们该笑出来才是。”
“师父说得极是。”
随遇推攘着流萤的肩头，训了她一声，“不许再哭了。”
禅音师太那一向冷寡的脸上露出了万分不舍，她哀怜地道：
“流萤，出了这样的祸事，寺里不能再留你了。”
“师父——”
随遇急急地为流萤争辩着：
“这事不怪流萤，都是那个狗官惹出来的是非，长公主已经出面摆平了一切，何况你将流萤赶出山门，她能上哪儿去？”
“不管她去哪儿，她都得连夜离开青莲寺。”
禅音师太紧紧地看着流萤道：
“温闫不会放过你，长公主在寺里礼佛，他不敢妄动，可长公主哪天离开了青莲寺呢？他明日缓过劲来，一定会派人上山盯你，万全起见，你半夜就得离开。”
流萤明了禅音师太的良苦用心。
“师父放心，我收拾好包袱，半夜就去朱大叔那里借宿一宿，明日下山后，会尽快想办法离开汴京。”
“你带着随遇一起走。”
禅音师太这话说完，随遇便趴在她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师父在哪里，阿遇就在哪里，师父是不是忘了，阿遇从来没离开过师父没离开过青莲寺，没有师父的阿遇，是不会长大的……”
禅音师太一下下地抚着她的后背，轻柔地将大道理掰扯了，一句句地跟她细说：
“流萤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你这个大师姐罩着，师父不放心。”
“只有流萤逃离汴京安置妥当了，青莲寺才不会出事，师父不止要为流萤的安危着想，也要为全寺女尼的出路考虑。”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到外面闯荡江湖么？这次跟着流萤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兴许看惯了外面的红尘俗世，你就不想再回尼姑庵了。”
随遇义正词严地反驳着，“青莲寺是我的家，我就算走到了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到这里。”
“等一切风波平定后，师父等你们回家。”
禅音师太眼含热泪地挥别了她们，“时候不早了，流萤，连夜带着你师姐下山。”
流萤拉起随遇，万般不舍地离开了东厢房。
禅音师太将最后的温柔全给了她们，将未知的变数全给了自己。
她太清楚朝堂上站错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世家大族不可惹，何况还是新帝的小舅子，堂堂丞相府的嫡公子。
温闫在青莲寺受尽了屈辱，他日必定会加倍地奉还回来，他忌惮的是长公主，而不是倚仗着长公主的小小尼姑庵。
一旦长公主离开了青莲寺，温闫多的是阴私的手段可使，随便一伙山贼盗匪，一场无名大火就能将她们全毁了。
禅音师太要保全所有人，只能将她们一个个地遣散出去。
流萤回去收拾了包袱，揣着私藏的三十多两银子，连夜带着随遇去往了后山，拍响了那扇破旧的柴门。
朱岁朝半夜里被敲门声惊醒，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立马翻身从床上坐起，披了件外裳便急急地冲出了茅草屋。
他看到柴门外站着的流萤，赶忙将她请进了院里。
“流萤姑娘，我一听这半夜敲门声，就知道是你来了，快快进屋，别在外面冻着了。”
流萤和随遇跟在朱岁朝身后，双双走进了堂屋。
随遇将夜里发生的事情无比夸大地说给了朱岁朝听，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朱大叔，温闫一旦开始怀疑我，顺藤摸瓜，他很快便会查到你身上。”
流萤望着憨厚实在的朱岁朝，深感愧疚地道：“这事都怨我，是我连累了你。”
“流萤姑娘，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朱岁朝还是那句老话，“我的命是你救的，当初要不是你，我早死在那条阴沟里了。”
事已至此，流萤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危险境地里。
“朱大叔，我和师姐会尽快地离开汴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可以……一起的——”
朱岁朝激动到语无伦次，他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她还是拉了他一把，给了他一条生路。
流萤迫切地想要带着他们逃离汴京。
动作越快，他们出城的胜算越大，这也是禅音师太为何连夜要她们下山的原因。
她眼下唯一想到的出城路子，就是沈淮序走过的那条路。
“朱大叔，明早你赶着驴车下山，去一趟承德门，找到胡家酒肆的铺子，看它开不开门。”
“就看那家店开不开门？”
朱岁朝生怕办砸了她的差事，再三地追问着。
流萤知道他记不住事，真让他去接头，万一说错话被有心人听到了，他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那家酒肆要是开门了，我们就直奔店铺而去。”
天刚蒙蒙亮，朱岁朝就驾着驴车下了山。
直到晌午，他都还没有回来。
流萤呆在堂屋里坐立难安，直到听见随遇在院子里招呼了一声，她立时从屋里走出来。
朱岁朝勒停了驴车，气都还没喘匀过来，便急急地说着：
“流萤姑娘，胡家酒肆关门了。”
“朱大叔，你别急，缓口气慢慢说。”
“我去到承德门，见胡家酒肆关着门，想着是不是我来得太早了，伙计没起来，我就候在对门那里一直等着。”
朱岁朝满脸慌张地说：
“可我等了一个时辰，那酒肆还是没开门，我就去问了别的伙计，他们说那家店昨日还开着门，今儿个忽然就闭门谢客了，我寻思着不对，就立马赶了回来。”
“想必他们是听到了昨晚的风声，连夜跑路了。”
流萤深深地思虑了起来。
随遇急得在院子里暴走，“莹莹，你必须离开这里，再晚就出不了城门了。”
“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暂时地歇歇脚。”
流萤在俩人满怀希冀的目光里，笃定地说：
“妙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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