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三日后
流萤被抬成妾室一事很快在府邸传开。
周大娘子提着打包好的栗子糕，风风火火地前来探病，还没进门，大老远地就听到了她的招呼声：
“流萤，你可好些没，大娘来看你了。”
流萤接连喝了三天薛老太医的汤药，身子已无大碍，一听到周大娘子的呼唤，又病恹恹地靠在了墙上，微微地喘着细气。
周大娘子进门瞧见她这副模样，立时担忧道：
“你这孩子，怎么病得这样重，看把大娘都给心疼坏了。”
流萤和周大娘子交情浅薄，自觉配不上周大娘子的亲昵关切，客套道：
“大娘不必多虑，吃了薛老太医的汤药后，我好多了。”
虽说之前俩人有些龌龊，可一道经历了这么多事，周大娘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芥蒂，如今对流萤，她是三分讨好，七分疼惜。
“你得赶紧好起来，趁着夫人还没从静恩寺回来，让四少爷将你抬成妾室。”
流萤闻言后稍稍有些惊慌，她不动声色地问着：
“夫人不是明日携女眷回府？”
“又往后顺延了两日，三日后回府。”
周大娘子不由得往深了去想，“指不定就是四少爷从中做了手脚，为的就是抢在夫人回府之前，将你抬进院里。”
流萤不经深思了几许。
周大娘子瞧见妆奁上的衣裳首饰，拿在手里细细地瞧着，一双眼渐渐地亮了起来。
“萤呐——，这是四少爷送你的金银首饰？”
“嗯。”
周大娘子见她反应如此浅淡，只当她是病糊涂了，不知道这几样物什价值几何，自顾自地和她说道：
“瞧瞧这朱色绸绣蝶纹氅衣的颜色多正，单这金线主绣的百蝶双喜纹，没个一年半载的铁定绣不完，妥妥的嫁衣错不了。”
“百宝箱里装的全是首饰，莹呐，大娘来帮你点点数——”
“牡丹花顶簪四件，金镶玉耳环一对，金丝灯笼耳坠一对，镶宝鎏金银簪一个，累丝嵌宝珠石榴金簪两个，嵌宝石镶玉桃金簪一个。”
她清点完这些首饰，再看向流萤的眼神都放出光来：
“四少爷这哪是纳妾，他这是将你当心尖儿宠！”
流萤依旧素寡着一张脸，只是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些许蹊跷。
“大娘，四少爷败光了全部家底，这些金银首饰，你说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周大娘子也被这话问迷糊了，不过她没被绕进去：
“甭管这首饰是怎么来的，四少爷送你就是疼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等抬进院里做了姨娘，以后多的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流萤经她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忘了去深究这背后的缘由。
晚膳过后，沈淮序来到了下人房。
流萤坐在床炕上，手上正绣着崔嬷嬷未完工的香囊，听闻门外传来一叠的问候声，她匆匆放下绣框，隔扇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沈淮序裹挟了屋外的寒流，行至她跟前道，“看你气色，可是好些了？”
流萤要下地给他行礼，被他一把按到了床炕上坐着。
他抬手试了试她的额温，自语着：“好得差不多了。”
她怕他明日便抬轿过来，虚虚地干咳了两声，而后越咳越起劲，差点把肺都给他咳了出来。
沈淮序将她揽到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顺了她的气道：
“之前也没见你咳，眼看着病快好了，怎么还咳得厉害了？”
流萤心虚得呛了下口水，这下子是真咳了，一张脸胀得通红，半晌之后才缓了过来。
沈淮序倒了一盏茶水，递到了她嘴边。
流萤不着痕迹地拿下那盏茶，故作晾凉地握在了手里，婉拒了他的喂水。
沈淮序兴起地拿了床炕上的绣框，细细地看过那细密匀称的针脚，问了她道：
“绣的是什么？”
“莲华缠枝纹的香囊。”
“给我的？”
流萤一时语塞，这是崔嬷嬷拿去换钱的针线活，要是给了他，她又得连夜绣一个补上，可转念一想还有事求他，她又默认了下来。
“四少爷要是喜欢，待奴婢绣好了，尽管拿去便是。”
“爷向来不带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沈淮序见她要送自己香囊，为难的同时，嘴上还挑剔了起来，“可这是你的一番心意，我姑且也就收下了。”
他说完就将绣框扔到了她怀里，“继续绣。”
她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连夜将这个香囊绣好？”
“不然？”
沈淮序冷腔冷调地开了口，“长夜漫漫，你不找点事做，我就有的是事情找你做。”
流萤被他威吓住了，拿起针线便开始绣了起来。
沈淮序得闲地坐在床炕上，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你打算放什么进这香囊里头？”
“这得看四少爷的喜好了。”
“这香不可清至寡淡，亦不可浓至热烈，必与别人身上佩戴的香囊不同，独一份的清贵气息，还不能沾染了世俗的浊气。”
他理所应当地将难题抛给了她，“你觉得何种香味合适？”
流萤从没听过如此过分的香味需求。
她很想奉劝他一句，放过她的香囊，也放过她的香料，可一想到还有求于他，她又将将地闭了嘴。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巧妙地回了话道：
“将海棠花瓣装进这个香囊里，便可满足四少爷的所有需求。”
“海棠？”
流萤冲着他粲然一笑：“海棠没有香味，嗅不到寡淡亦嗅不到浓烈，更不会冲撞了别人身上的气味，沾染上世俗的浊气，唯独留下的，是少爷身上的那股子矜贵清气。”
沈淮序深默地看着她，良久之后，他忽而轻笑了一声：
“怎么又不咳嗽了？”
流萤被这话堵住了喉头，在咳与不咳间犹疑不决。
沈淮序敛了笑意，直直地看着她说：“明日让人抬轿过来如何？”
流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可。”
她见他紧促了目光，定定地盯着她不放，无畏地说：“四少爷要是问奴婢的话，那就三日后抬轿过来。”
沈淮序：“为何？”
流萤寸步不让地说，“四少爷若是真心问奴婢，那就听奴婢的意思。”
沈淮序一双深眼凝视着她，许久之后，难得地松了口，“那便三日后抬你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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